最后的路极其陡峭,走起来更加吃力。彭钢把自己的力量发挥到极致,一开始用手掌推后背,后来不知道怎么搞的,两只大手自动地掐着魏勃的腰,起初魏勃忍着,后来拿手狠狠拍一下腰部,但她没敢回头,也没有斥责。彭钢气得当时想撒手不管,喘口粗气后,两只手象征性地放到魏勃后背,不过力道小多啦。期间魏勃几次差点摔倒,无论魏勃怎么瞪他,他都毫无反应。
用了不到一小时,他们终于爬上山顶,一个个耳朵冻得生疼却浑身冒汗,陈义志得意洋洋地指着来路,山下,汽车的灯光清晰可见:“怎么样?继续等下去我们非变成冰棍不可。”
“你家在哪!”丽丽把头扭向山的另一侧,很是焦急。不远处的山脚下,依稀有几处灯光,彭钢抢着回答:“西边第一家就是,后面起第三家是二猫崽子他家,四虾皮子家我没去过。”
“这么近,那为什么公路不从这儿直接修到班头家?”丽丽东西南北也辨不清,幼稚地问。
“我们刚刚爬过的山坡太陡,汽车上不来,只能绕圈修路。”
彭钢耐心地解释。“那可以修隧道啊!”走在前面的陈义志扑哧一声笑了:“等我将来当国家领导人时,一定让他们把公路修到家门口,玩一回儿故园三十二年前!”
丽丽听出他有调侃的意思,偷偷拍一下他肩膀,与其说是责备还不如说是亲昵。陈义志只觉得心神一荡,隔着厚厚的衣服,他似乎感觉到丽丽手掌的温度,赶紧收摄心神岔开话题:“魏同志,你怎么没声,对党国有意见吗?”
魏勃没好气地道:“我饿岔气啦!快走。”大家精神抖擞,恨不得一步跨下山去。可丽丽走起来才知道,下山也难,经常收不住脚,幸亏有陈义志在前面拦着,彭钢这次像船锚似的在后面拖着魏勃,四个人一溜小跑,很快就到半山腰。
刺骨的寒风没有了,山谷里安静、平和。
对面的南山只有一个大致轮廓,但仔细看会发现隐隐的一条一条积雪带,山脚下是河谷,积雪和冰面散射着鸭蛋壳色微光,河两岸的树林都是黑色,浓淡相间,整个景观就是一幅水墨山水画,再往近前是一排排错落有致的庭院,陈义志家房子的轮廓已经显现,看在眼里,浑身就觉得温暖。
“真漂亮!”第一次看见夜色中被雪光掩映的山村,丽丽发出由衷惊叹。“你还是冻得轻,这时候还有心情看风景,快走吧!再等会儿就得冻麻爪。”魏勃斥责道。
“等会儿!”眼看下面就是果园,陈义志突然下令停止前进,他自己在一块空地上静默一会儿,然后不顾寒冷甩了手套,开始哈腰堆雪,冬天的雪又干又硬,要花费很大力气才能聚结成团。彭钢纳闷刚想提问,魏勃及时阻止了他的鲁莽,这时丽丽也明白过来,两个女生都挺感动。大概花了十分钟,一个不大的雪人出现了,陈义志累得呼呼直喘,稍微修整一遍,满意地呼出一口长气,迅速从书包里翻出丽丽送给他的那个纸袋,摆在雪人面前。
“走,马上就到家。”陈义志率先开路。跟在后面的三人窃窃私语。彭钢一直没明白:“班头这是干嘛?装神弄鬼的。”
魏勃却没有回答,对丽丽道:“真了不起,现在还能不忘,看见没有,我们给他的糖果和饼干他根本没吃,都摆那啦!”
丽丽突然想到自己,已经不知道多久没有去祭拜死去的妈妈,她甚至早就不琢磨妈妈这个词的含义。虽然她对妈妈没什么记忆,但看看陈义志,她有些自责。而彭钢这时已经明白过来,原来这里埋着陈义志小妹妹,想起那些珍贵食品,忍不住小声嘀咕说:“有什么用!活人都没得吃,还有心思想死人。小资产阶级情调,浪费!”
“闭嘴!”魏勃厉声斥责,这次去县城,她好像和彭钢有深仇大恨,彭钢觉得特别不耐烦,但始终忍耐,没有争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