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此故作不解地反问道：

“您认为是隐藏在内部高层的敌人，针对您发动的一系列行动？我不相信！如果与您有个人恩怨，对方未必敢如此大动干戈，难道他不怕高层追究吗？如果对方是敌人，感觉到您的威胁，在东亚饭店，牺牲的绝对不止西村君一人。而张志平自己也承认，他过去隶属共产国际情报小组，根本没有参加过真正的活动，现在早已转换组织关系，加入中#共情报组织，除非他完全说谎！但请原谅，我不认为他具备这样的能力。”

“王哲只是一个胆大妄为的混混，土匪一流的人物，但你不要忘记，既然有钱就可以收买他，那么我们内部的人未必不采取这样的手段，事后再杀之灭口，如此解释也符合最近发生的一系列情况。你想想：谁在掩护王哲？松井义雄去海拉尔连你都不知道，苏军猎杀小组何以准确掌握其行踪？我的人调查过，王哲家人持合法证件，途经西安远去四川。如果没有我们内部的人鼎力帮忙，他绝对做不到。”

佐佐木石根看着外面，仿佛自言自语地说，“如果幕后的人既与我有恩怨又是对方的卧底哪？不要总盯着高层，总考虑个人恩怨，也许我与他政见不合。春丽，你不知道，等级森严的日本陆军有一个外人永远无法理解的传统：以下犯上！近些年发生的大事，无疑不是下级少壮派军官冒险的结果，而我当年，肯定也这么干过，因此眼下我看不清周围的环境。”

沈春丽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如此推理下去，松井义雄恐怕都有嫌疑！但事态如此严重，她不敢轻率置喙，小心地道：“将军阁下，我对内部事态缺乏了解，无法判断。不过我相信，只要秘密追踪王哲这条线，事情终究会水落石出。”

佐佐木石根如同雕像一般纹丝不动：“我现在还无法理清头绪，但你不必紧张，根据你研究的结果判断，关东军在远东与俄军决战，胜算多少？”

这确实属于战略分析范畴，沈春丽的专业，因此她毫不犹豫地回答：“单就陆军士兵的战术能力而言，关东军胜算极大。但是，请阁下注意，国家之间的战争不是两个士兵之间单打独斗，而是综合能力的比拼，还包括大自然。俄罗斯民族面对困难的韧性，近乎无边无际的战略纵深，和人类永远都要畏惧的恶劣气候，是苏军的三**宝！至少在目前，我不认为关东军具备挑战上述三**宝的条件。”

佐佐木石根叹息着道：“关于皇军未来的战略发展方向，关东军内部一直有巨大的分歧，一派主张挑战苏联，占领广袤的远东地区；一派主张南下，横扫东亚，把西洋人赶走，夺取那里丰富的资源。我倾向于后者，双方数次开会都僵持不下。我原来想利用别列佐夫斯基掌握的战略情报，说服那帮蠢家伙，但功败垂成。现在关东军的少壮实力派倾向前者，并且占据上风。而这批人，最不希望看见别列佐夫斯基出现，担心别列佐夫斯基提供的详细情报影响他们的决心。可以合理推断：松井义雄还没有开始海拉尔之行，一部分内部人士已经形成共识，不惜任何代价阻止他带回别列佐夫斯基！因此，他的行动注定失败。能保住性命足以证明松井君的过人胆识与行动能力！”

称赞松井义雄胆识与能力，肯定饱含讽刺。看来佐佐木石根始终对松井的失败耿耿于怀，难怪单独留下自己，并且罕见地透露内部消息。直到此刻沈春丽这才明白事情的缘由，并且相信佐佐木的说法，否则松井义雄的失败就没办法解释，但她马上就联想到，自己也没有把别列佐夫斯基带回，岂不是也缺少强有力的说法？因此她惭愧地道：“阁下，第二次迎接别列佐夫斯基失败，我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

佐佐木石根缓缓摇头，慢条斯理地道：“不！沃勒尔自做聪明，想独吞别列佐夫斯基的情报，他的企图你我很早就发现，但我们光顾着与沃勒尔斗智斗勇，忽略了自己内部的倾轧。沃勒尔的企图很可能被我的政敌利用啦！但松井义雄多方追问横野一郎，都没有发现破绽，所以现在没有证据支持我的观点。”

难怪横野一郎遭受那么重的刑罚！上层争斗过于激烈，风声鹤唳草木皆兵，以至于生性多疑的佐佐木把事情想象得无比复杂，饱受打击之后怀疑一切打倒一切，居然以为另一派打算干掉他。沈春丽相信存在这样的可能。她喜欢目前混乱的局面，既然松井义雄也属于少壮派，意味着佐佐木石根眼下没有可以依赖的人手，自己处于极其有力的位置，可以浑水摸鱼，有效地掩护自己，并且尽可能抓住一切机会，展开有效的行动，首先必须与组织建立可靠联系，惟有如此自己才能发挥最大效力。其次在保证自己安全的情况下，尽可能把张志平的危害消弭于无形。最后，寻找一切机会营救身陷囹圄的司马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