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虾皮子本来是个软体动物，加上父亲是警察，因此心理也比陈义志健康，陈义志对自己农村身份有着近乎病态地敏感，但四虾皮子虽说是农村户口，却从来不在意。可被六哥暴打以后再听城里人自吹自擂，性格再好心里也会不舒服。他并不打算为陈义志抱不平，而是这些城里人自我感觉太好了，让他大受刺激，本来一向平和的他，突然恼怒起来。恰好这时有人胆怯地问：

“六哥会被判几年？”

四虾皮子开心地一笑,边脱衣服边得意地说：“几年？他吃下一火车皮宽心药也不敢这么想，出不来啦！不给他打眼已经算他造化！”

乐呵呵的话语令所有人都瞪大眼睛，然后又开始怀疑四虾皮子，毕竟都学过《法律常识》，就那么一巴掌一脚，能被判无期？

“被打眼也不关我事，我爸说，他在你们厂得罪的人海去啦，被抓以后，密告信都堆成山，原来这条畜牲在你们厂根儿挺深。现在没用啦，你们厂准备要他命，正赶上严打。赫赫！完啦，完事啦，完事大吉啦；吹啦，吹灯啦，吹灯拔蜡啦；杆啦，杆屁啦，杆屁朝凉啦；两六一幺——眼猴儿了！”这话更令人骇然，枪毙！彭钢他们全吓傻啦！彼此惊疑地对望着，最后无人相信真的会枪毙六哥。

四虾皮子翻个身，惬意地道：“你们厂领导要求公安局下狠手，别说老六了，这次连二秃子也被一勺烩，他确实冤，听说就是因为一贯操蛋。现在严打，见到混混就抓，有枣没枣打三杆子，先关起来揍一顿、熟熟皮子再说。”看着大家蔫蔫的，整整一个晚上，四虾皮子都在享受报复的快乐。

彭钢他们的心当时都一沉，情绪明显受影响，但很快就认为四虾皮子乱盖，六哥早该被枪毙，他犯的事多着呐，大着呐，为什么没有？人家根深！早没枪毙晚没枪毙，踹四虾皮子一脚就被枪毙，那还有没有天理王法？根本不可能，

这时上晚自习的学生也都陆续返回宿舍。

二猫崽子的鼻子比狗还灵，居然从空气里闻到特殊香味，马上联想到四虾皮子才出院，身边应该有病号食品，俗语说老母猪吃食——想起万年糠，此之谓也。可他把四虾皮子的东西翻个遍，连饼干毛也没找到。直到大家都躺下，宿舍的灯也被拉闸，他依旧不死心，索性去掀四虾皮子被窝，四虾皮子故意把被角压得死死的，就是不让他掀。

三叫驴见状，阴阳怪气地道：“老二，别瞎折腾啦，有些东西不能翻。”大家已经养成习惯，这意味着又有荤段子，起哄让三叫驴讲讲，三叫驴顿时来了精神，清清嗓子，朗朗念到：“木匠的锛子屠夫的刀，光棍的被窝大姑娘的腰。”

满怀希望的众人顿时沉默起来，因为这段子一点也不好玩。

“哎，老三，锛子是什么？”小摩托好奇地问，一贯比较活跃的彭钢被四虾皮子刺激了，没有心情参与这场喧闹。不耐烦地叱责：“杀猪刀有什么不能碰的？瞎扯！大姑娘腰仔细看都犯法，何况去摸，纯属找死！光棍被窝根本就不怕人，我们厂部传达室老头的被窝，就像一堆干牛粪，天天那么摆着，有什么不能摸的，嫌恶心而已。大白天说胡话纯属乱盖！”

所有人都等着三叫驴给答案，偏偏三叫驴知其然不知其所以然，想到最后，自己也解释不清楚，只好说：“我也不知道，再给你们来一段。头场雪，二茬霜，大姑娘屁股，白菜帮。”二猫崽子自从上回儿被三叫驴坏了事，一直对他不满，有时候他甚至怀疑三叫驴也对谭国娟有意思。此刻硬邦邦地说：“听评书得来的那点零碎你自己留着吧。我们让老四讲讲，他怎么被开膛破肚的。护士有没有摸你呀？”

一听这事，彭钢也来了精神：“我听说给那个地方做手术，还得给老二消毒，……。”他光顾着说嘴，忘记了自己平时一直称呼二猫崽子为老二，无意之中把二毛崽子变成裤裆里的零件，宿舍里哄堂大笑。二猫崽子急着听四虾皮子的经历，没工夫计较这些。

“老四，听说还得剃‘胡子’，你剃没剃？谁给你剃的？怎么剃的？护士戴手套没有？你那东西硬没硬？”他一迭声地追问。

四虾皮子蒙头装睡，打死也不吭声。小摩托一脸坏笑，吭吭叽叽地道：“老三，你他妈的怎么不来段关于‘胡子’的歌谣，四大黑：屎壳郎子大马勺，连片胡子鸡#巴毛！”这段太通俗，没有引起共鸣。

“剃什么？老四还没长‘胡子’呢！”

“放屁！如果在古代，老四的儿子都可以打酱油了，还能没长那玩意。”大家嘻嘻哈哈争论不休，黑暗中，三叫驴又一次阴阳怪气地朗诵：“四大黑没劲，杀猪的盆，庙上的门，大姑娘跑马火烧云。四大红你们懂吗？再听点新鲜的，小子们，回忆一下自己的成长历程：十五、十六毛拱肉，十七、十八毛发芽，十九、二十毛长齐。”这回大家都听懂了，忍不住又是一顿大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