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完了是不是？哪有学生闲着没事，围着裤裆打转的！一帮混蛋，叫你们背课文怎么没看见你们有这份能耐。完蛋货！统统杀肉吃的料！一个个上课时迷迷瞪瞪的，眼睛象被糨子糊上啦，拿洋火棍儿都撑不开，回宿舍就闭不上。赶紧给我挺尸！再胡说八道我把你们嘴缝上，明天再跟你们算账。”

是王德山的嗥叫，学生们立刻缩头，躲被窝里偷偷地笑，同时纳闷：王老师怎么开始学习周扒皮啦？第二遍鸡叫时，陈义志悄悄爬起来，屋里漆黑，他睡觉不脱衣服，害怕自己睡的太舒服，早晨醒得晚！蹑手蹑脚的溜出宿舍，凉飕飕的秋风登时令他打个寒颤，漫天的星星竞相眨眼，太早了！可他不想回去，边往学校跑，边学武术家的架势，挥拳踢腿，以此热身，同时让自己振奋起来，跑到河边，大捧大捧的往脸上泼水，直到睡意全无，才撩起衣襟擦脸，衣服扣子把脸刮得生疼。

教学楼会议室，是蒋校长的寝宫，对于蒋校长有家不回，像守庙似的天天住会议室，社会上有乱七八糟的说辞。但陈义志暗中挺感激蒋校长，校长在这楼里，自己上早自习就不必害怕。其实这仅是个心理安慰，校长在不在他也不知道，无从考证。

用了二周多的课外时间，数学参考书上的习题他已完成三分之一，起初很慢，摸不着头脑，后来渐入佳境，一些自己从来畏惧的类型，现在也可以轻松化解。早晨不学数学，英语才是他最大的心病。说起来好笑，恢复英语教育时，蒋校长指定原来的政治老师暑假去县里突击培训二十天，回来就出任毕业班的英语老师。

本校的英语课不教听力，不教音标，不教课外的知识，书上有什么，大家就看什么，反正，英语老师有教学参考书，书上的一切问题都有标准答案。

陈义志没有别的途径提高自己的英语成绩，他想出一个笨办法，默写所有的英语课文，现在，几乎快成功了，所以，每天早晨，他都要先对付一篇英语课文，为了节约纸张，他常常在黑板上练习。

天蒙蒙亮时，丽丽陪爸爸晨练，她很敬佩爸爸，虽然继母对她不地道，但爸爸还是努力呵护她，生怕她受委屈，这次来兵工厂，爸爸坚持继母留守沈阳照顾哥哥、弟弟，表面上的理由是山沟里，生活艰苦，可丽丽明白，爸爸想给她创造一个温馨的学习环境，对于自己没能在沈阳考上重点高中，爸爸心怀内疚。

“往你们学校跑，如何？”爸爸发出挑战。郑丽丽超过爸爸，边加速边娇声娇气地回应：“谁怕谁？”

远远地，丽丽陡然发现，二楼教室里亮着灯光，“哇！谁这么用功？”她指着教室惊叹，爸爸抬手腕看看表，“才五点多，学生不会这么早，一定是你们昨晚忘记关灯啦。”

“不可能。”丽丽撒腿就向教室跑去，她以早起著称，因为敏感的她自爸爸再婚以后就明白，早晨的爸爸才属于她自己，因此，这已经成为她多年来的习惯，早晨，也是她最幸福的时光，还有谁会比她早？太令她好奇了。

从走廊的窗户往里瞧，只见陈义志心无旁骛，一手拿黑板擦，一手拿粉笔，全神贯注在黑板上默写英语单词，看样子已经写了很久很久。虽然他书写字母的下笔有问题，连笔更缺少章法，但写得很快，写满后马上擦掉，再从头写起。丽丽一下子被惊呆啦，这个瘦弱的男生正在默写《鸟和蝙蝠》那篇课文！

三叫驴今天也起得很早，因为他终于拿到梁羽生的《云海玉弓缘》，张雨只给他一天时间，所以，得分秒必争，连早饭都没有好好吃，他的座位很安全，最靠近后门，因此，放松了警惕，没意识到危险已悄悄来临。

当王德山老师又一次出现在讲台上时，王晓云难过的低下头，她实在不明白：爸爸又来干什么，难道还嫌不够丢脸？但男生们就不同，大个儿彭钢悄声提醒小摩托：“夜猫子进宅——无事不来，等下准没好果子。”他是指小摩托昨晚的恶搞。

王德山老师用指关节敲敲黑板，提醒大家注意他的重要指示，只有个别学生低着头，场面令他很满意，清清太监似的嗓子，严厉地到：“为了加强对复读班管理，维护一个良好的学习环境，学校决定，蒋校长作为两个班的正班主任，我担任副班主任，……”

天下还有这样的头衔？底下立刻有嗡嗡声，三叫驴像草丛里的老鼠，警觉地抬起头，左顾右盼一番发现没有异常，低头接着偷看小说，对于经验丰富的王德山老师来说，三叫驴的动作恰恰说明有猫腻，因此，王德山老师再次敲敲黑板，清清嗓子：

“下面宣布一日生活制度，大家要严格按照执行，听到没有？”可能是他太严肃，底下轰然一声：“听到啦！”三叫驴的声音尤其惊人，学生们回答完毕，自己都觉得好笑，这是小学生的把戏！王德山老师才不管这些，掏出一张纸开始念，当念到惩罚部分时，他放慢语速，并且，声音提高了八度。

“对于无故旷课者……”他读的太慢，到这里还故意停顿一下，威严地扫视大家，这下坏啦！很多学生看过电影《战上海》，私下经常演练军法官回答汤司令问题的经典场面，此时，不约而同地小声嘀咕：杀！

“对于无故迟到者……”，下面一齐张嘴、小心吐字：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