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只漆黑的乌鸦从头顶呱地叫了一声,沉溯吓了一跳,心情陡然下沉。他走到麦地里,对辰昱说道:“百姓靠粮食维持生计和缴纳赋税,现在田中遍地野草,收麦的时节已过却未收割……”
辰昱接口道,“那一定是发生了什么,使百姓荒于耕作。”他望向不远处的十几户人家,皱眉道:“或者说,他们好像都离开了这儿。”他手指向那一片屋子对沉溯说:“你看那里。”
走到村落前,沉溯才惊觉这一片雨井烟垣的景象,像是荒废了很久。野草疯长,有的甚至及人高。水井旁遍布滑腻幽绿的青苔,稍有不慎便会滑倒。
辰昱踩着枯黄的落叶小心翼翼地绕过倒地的枯木,推开最前方屋子斑驳的木门,不料腐朽老化的木门被这轻轻一推,轰然倒地。
他心下一惊,面色凝重地说道:“恐怕这里是荒废很久了,一个人影都没有。沉溯,你记不记得我们束发为髻之年,父王带我们前往猎苑狩猎途经此地?彼时的桑沂还是一派桃花源景象,现在却已破败至此。”
正邑初年,秋猎灵囿。
因为平时很难有机会出都城,诸位公子都兴奋不已,像是刚出笼的雀,一路上都叽叽吵吵的。在其他公子们都期待着沿途风景和偷看随从的女眷时,辰昱早已为秋猎做好了十足准备。
在王位继承上,最有希望的就是大公子辰昱和三公子沉溯二人,各个大臣拉帮结派,分为两个派别:伯派和季派。
沉溯虽生母尊贵,可论勤奋和武艺皆不及辰昱。季派的大臣们常进劝沉溯,效仿圣贤勤勉苦读。
更让季派臣子绝望的是,三公子沉溯居然一点竞争意识都没有,和大公子的关系好到穿一条裤衩。
其实沉溯都不知道那些大臣这么着急干什么。但是每次看到他们愁容满面苦口婆心的样子,他都板着脸装作严肃地聆听教诲的样子。
只不过……他从来没听进去过就是了。
沉溯至今仍忘不了那次的秋猎。
天朗气清,秋空中只有几抹极淡的薄云。飒飒的秋风拂面,旌旗猎猎作响。细犬咆哮,破空之箭如闪电划过。
辰昱在马背上挺直脊梁,他从负韊中拔出三支箭正蓄势待发。说来也巧,正当此时,东北方向传来一阵惊呼声。远远地看见一只猛虎追逐着野鹿向围猎处奔来,所有人都为之一惊。
辰昱立即反应过来,策马挡在父亲面前,像一面坚实的盾牌,“儿子为父王护驾!”
白色的箭翎从眼前如闪电一纵而过,离弦之箭划破空气,直指猛虎。被射中眼睛和额头的老虎咆哮腾跃,待其他人反应过来,便是万箭穿身。
多年以后,史官记载:
“正邑元年,先王围猎遇猛虎。其余公子皆退避不及,唯大公子昱居前执驸,彀弩而射之,凡三箭,虎毙。时人称其曰:‘神箭公子。’自此,先王青眼有加于公子昱。”
这些,便是后话了。
沉溯轻叹道:“没想到都已经过了四年了。”
“世事无常,翻似烂柯。”辰昱拍了拍他的肩,转身走向系着马儿的古树,“我们还是先赶路吧,遇到人再问问情况。”
秋风掠过,阵阵清寒,沉溯裹紧了身上的披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