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这样的他,你很难相信,他是那位“伯鲁逃国,投燕反伐,战文衷于祸水”这一系列事件的主人公。
他也曾意气风发,也曾领千军万马作战,曾经负重历千山。
当年离国的时候,他怀揣着怎样的心情呢?
他削瘦的身体,嵌在过于宽大的御风袍中,因为被钉在一起,袍子倒是没有滑落。
他圆睁着无声的眼睛,直愣愣地对着远处的应江鸿——实在是没有力气回头看了。
“你相信……天公城吗?”
他问。
“天公”,而后能“平等”。
他的问题是他自己的答案。
问完他就没有声音。
因为眼皮早被剥掉,所以他也不曾闭上眼睛。
“这个世界之所以诞生‘侠’,就是因为有不公。你只是在一个错误的时间,加入了一个错误的组织,错误的并不具有改变一切的力量——但你的理想并没有错。”
背对着他的顾师义,这样说道:“我今天走到你面前来,只是为了告诉你这一点。”
顾师义再一次重复道:“我来晚了。”
伯鲁,我们从前不相识,从前不相知。
但我赞同你。
这句话也说晚了。
伯鲁听不到了。
应江鸿的剑,是斩下前任神冕大祭司北宫南图的头颅的剑,是作为神策统帅、杀出南天师之尊位的剑。
能面对这一剑,已是莫大的荣耀。
要挡下这一剑,伯鲁绝无可能。
伯鲁的一生,就这样结束了。
承载着越太宗文衷的期待、末代越帝文景琇的寄托,以钱塘君为号,建立了天公城,最后是作为伯鲁这个人,为自己的理想死去。
“我想他死得其所。”顾师义相当的平静:“你们说,对吗?”
“也许吧。”应江鸿张开他的五指,他又重新握住了剑柄,伯鲁的尸体和顾师义的道身,都挑在他的剑上。
而与顾师义相对,削割无尽黄昏的姬玄贞,只是抬起眼睛:“啊?”
作为中央帝国之绝巅,作为姬玄贞和应江鸿个人,无论理解或者不理解,他们现在都要送走顾师义。今日的结局早已经写下,来的无论是谁,都不允许有不同。
恐怖的力量冲撞在一起,即在这片海域之外,自然生成一个个旋转的空洞!就如一座座绝望的墓碑,吞光食念。
顾师义就在他们面前,在两位绝顶真君的注视中,在这片墓碑林里,溃成了一片人形的黄昏。
他几乎是不做反抗的被摧毁了。
虽然他反抗也没有用,但顾师义岂是束手之人?
“不做反抗”这件事,立即引起两位真君的警觉。
但顾师义只是在那里消散着,他眼里的黄昏,身上的落寞,铺开天边一道一道的晚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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