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上西天,霜白的月色胧若绞纱,沿着暗墙浮荡了整个院子。
一院的红纱喜帐,润着月色分外淙淙,院口站了两个素髻薄衫的小丫头,正捂着嘴偷闲越神。
便听浮墙外忽的传来一声唤:“王爷—”
两个丫头立时打起精神,果见月贴疏影斑驳处,转出身着流纹玉色锦袍的季云疏。
老树横枝,斜挂轻红小纱灯,灯色浅浅浮动,流衬的他玉面刀裁,寒星入目。
小丫头们行了礼,偷眼顺着那寒星映射的方向,正隐隐瞧见偏堂内,小窗若开,长明乌发披垂,侧窗而坐,以手支颌,不晓得在想些什么。
季云疏几步行的近了,方才看见长明坐在等下,似正散了心思偷闲越神,透过纱帘看见那案台之上摊着一幅画卷,画上何物瞧不分明,倒是灯下赏画人孤凉的面色,分外明晰。
支起的左腕上,那枚玉环也甚是打眼。
打眼的明晰的季云疏恍了神,一步步近至佳人身侧亦未曾知,直到长明不凉不淡的出了声,方才惊的他回神:“近来眼睛越来越好,听觉之余倒越发不好了,想必明日屋里进了贼,我亦不能像从前那般敏锐发觉。王爷可要好好看看,这屋里最近可有少什么缺什么贵重的物品。”
季云疏眉间挤出一抹愁疑:“你这是在说什么?”
长明支着颌的手挪将下来,放去案上,眼色流波,打铜镜中那人皱成一团的脸上划过,又落到那玉环上,清淡一笑:“没得什么,夜深了,想休息了。”
季云疏却并不接话,只问道:“听说你白日里摆了祭台子?”
长明似无意地嗯了声,道:“还遇见了苏榜眼,他送了我一幅画。”
亦未曾多提如何遇见的苏榜眼,季云疏心照不宣似的挪了眼去看那摊在案上的画卷,春山美人烟波淡淡,只画幅泛黄,似很有年岁。
耳边果听长明又道:“瞧着很上年岁,听说......是那巫族巫女的画像。”
季云疏眉梢一抬,宛沾了夜灯月色,定定地挪去她披垂的发上,道:“是你母亲。”
长明孤坐良久,鼻腔里淡出一声哼笑:“对,是我母亲。”
言毕忍不住抬了手去那画上轻拂来去,袖袍垂过,尽是戚哀隐忍。
季云疏瞧的心头愈发不是滋味,虽他亦是母妃早逝,但他好歹也曾承欢膝下。
这般想过,便想说些什么来讨她欢心。但想起近些天忙活的那档子浊事,一时又踌躇该不该告诉她。
故去十几年且从未谋面的双亲,一朝寻得徒累两具白骨,任谁听了只怕心里都会更加不好受吧。
长明透过铜镜,瞧着季云疏忧思不决的模样。心头不快,竟以为他乃是为了那荒唐圣旨无从开口。
“京华寺外那河里......”
“王爷——急报!”
季云疏话尾一顿,叹息,伸手轻抚了抚长明垂在身周的发丝,道:“你好生休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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