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夏盛,浩烈的日色沿着绯色的宫墙蓦地铺陈,姿势广绝。一溜的宫女太监也已换上了夏衣,轻衫薄带,粉风孺人。
打头的太监正拈着姿势与那群稚龄粉子们说道:“最近入了夏,又是七月节方过不久,咱们皇上心情不好,你们一个个的都小心着点伺候,若有谁办错了事情触怒了龙颜丢了小命,也别怪天家恩薄。”
小宫女们齐齐矮身,盈盈答是。
打头的太监满意点点头,手中拂尘一挥,指派了各个不同的差使去。
当中两个,正是端着一盅参汤向着皇帝的御书房而去。
刚近的门口,便听一阵噼里啪啦之声,虽隐约,但甚是明晰,两个宫娥立时俯身跪在了门外。
房内,季云疏背着门光,却更显得乌目沉凌,面色清寒。
老皇帝摔了茶盏,还觉得不够泻火,随手摸起一物又要砸去,却被王福轻巧一拦:“皇上息怒,王爷他也不是成心的。”
话音方落,便被跪着的季云疏不识好歹的拦了断:“王公公别劝了,父皇今儿总要发够了火气,心中对故人的歉疚才能疏解一二。”
老皇帝怒火攻心,一张老脸似染了玉笔上的朱砂:“逆子!”
季云疏冷眼瞧着:“父皇息怒。”
老皇帝大喘来回,痛心疾首道:“朕做这些,皆是为你好。朕知道,因你母妃一事,你恨朕,但日后你总会知道,身在皇位,手握天下,时事多不得已,却必为。”
季云疏垂了目,玉裁般的面容似与那散去的浮沉倾城貌相重,叫人分不清虚假前尘。
老皇帝幽荡一叹:“罢了,那两具骨骸,随你折腾。只六月初八大婚,你当记得......”
“儿臣记不得,也无法大婚。”
“你......”
季云疏抬了脸,一字一句道:“近日母妃祭日,无心喜乐。父皇忘了?儿臣却不敢忘。外祖亦是,自母妃亡故,外祖母一病不起,撒手同去。昭思与伯远同是双亲早亡。外祖每每近的此炎炎夏日,总觉得心中寒凉无比,凄苦孤寂。锦阳沈家多年积财,外人却何从晓得,私财皆入国库。如今的锦阳沈氏,不过是一个浮世空壳,就连如此,父皇也不愿意留待外祖安享晚年?可知故去之人,积怨何深?”
老皇帝眯了一双眼睛瞧着地上跪着的人,声哑似昏鸦:“你可知,朕做这些,都是为了你,为了你江山。你是朕最疼爱的儿子,朕的江山,一早便是为你备下的。太子与皇后苦心算尽,亦不过是朕排下的两枚弃子。如今大势已成,你要因那盲目的孤女,与朕作对,将这万里山河拱手他人?”
一番陈情言毕,老皇帝面上竟也似带了几分凄苦:“当年,朕同她说过,朕与她的儿子,会是天底下最尊贵的皇子。”
季云疏眼风更冷,抬眉越目间,尽是乌骨化雪般的凉度与凄哀:“那当年,母妃可曾欣喜应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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