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下的将士们静静听着,有人遥望家乡的方向,也有人望向埋葬同袍之处,抬手在伤痕累累的脸上,悄悄抹起了眼泪。
常岁宁静听,也静望着坐在那里的崔璟。
青年一向冷冽的眉眼间,此刻于月色下格外平静,这平静中,有一位武将不曾诉诸于口的悲悯,亦有对太平之象的固执追逐。
阿点也掉了两串泪珠子,他不通乐声好坏高低,不知清河崔氏子弟自幼即精通乐理,此音是为上上之品,但他听得出这乐声在说什么。
它们对醒着的人说,别再难过了,要往前走,会好起来的。
它们对沉眠的人说,一切苦痛都结束了,走吧,带你们回家去。
崔璟放下那片树叶时,起身向常岁宁走去,只见她已靠着阿点的肩膀睡去了。
少女疲惫的睡颜在火光映照下,显得尤为恬静无害,同白日里提枪杀敌的将军判若两人。
崔璟未搅扰她,正欲令元祥去取一件厚实的披风过来时,只见姚冉走来,将一张毯子轻轻盖披在常岁宁身上。
见她睡得这样沉,连阿点都有些不放心地伸手摸了摸她的额头,确定她未曾发烧,才放下心来,屏着呼吸抿紧嘴巴,不发出一丝声音,小心翼翼地扶住她的肩膀,让她躺在自己的腿上睡。
殿下如今成了女孩子,变得更瘦小了,他要好好保护殿下才行呢。
抱着一视同仁的态度,阿点又朝崔璟招手,轻轻拍了拍自己闲着的另一条腿,邀请他也来躺。
崔璟却未曾躺,而是在火堆旁坐下。
他低声道:“前辈睡吧,我来守着。”
阿点也已快困得迷糊了,闻言便打着呵欠,乖乖点头,靠着身后的大树睡去了。
崔璟遂静坐,不时往火堆里添树枝,用以给常岁宁和阿点取暖。
……
大军在此休整了两日,才将一应战后事宜料理完毕。
而这两日间,此处战报已经传回了汴州城。
汴州刺史府中,刺史夫人听得大捷的消息,只觉不可置信,面对前来传话,一脸狂喜之下显出了几分癫狂之感的家仆,万千震惊化为一句:“……你疯了还是我疯了?”
“夫人……当真是大捷啊!”
刺史夫人瞠目:“怎么捷的?”
胡粼的一名姨娘也觉不可思议:“就是啊,郎主何来这般本事!”
言毕不禁掩口,连忙补救:“我是说……一万人怎么可能打得赢徐正业那十万大军呢?”
这时报信的士兵也走了进来,完整地解释道:“……此次是宁远将军,和肖主帅在汴水提早设下了埋伏!”
“宁远将军?”
“肖主帅……”
宁远将军和肖主帅,怎会突然出现在汴水,不是说一直在后方追击,迟迟未能追得上吗?!
“……怎会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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