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跟唠叨两个人就站在冬日烈风之中,面对着不复昔日的我们的村子,回忆起那些熟悉,但是永远都看不到了的面孔,突然间,唠叨对着我说,磨叽,你说我们杀光了那些禽兽,还能再回到村子,还能再回到以前那种快乐的时光吗。还有姐姐,还有土匪叔的烧酒,还有快成了我们姐夫的柱子哥。
我看着唠叨,他的眼睛里充满了迷离,隐隐闪烁着悲怆的光芒。
那是我从没有见过的唠叨的眼神,在我们亲眼面对线那面的人一次一次的将刺刀刺进自己父母的胸膛的时候,我都没有看见过唠叨那样复杂的眼神。如果非要说我曾经见过这样复杂的眼神的话,那便是我第一次阴差阳错的抱住当时还是男装的小尾巴的时候。
她的眼睛里没有慌乱和不安,反而应透出一种我从没见过的复杂。那个时候老土匪跟我说她是个有故事的孩子,比我和唠叨的故事还要多。那个时候我对于老土匪的话还不屑于顾,或许今天看到唠叨的眼神,我才对老土匪的话深信不疑。
“唠叨,我们要好好活下去,报了仇我们就去找我们的亲人,和他们团聚。”
“呵呵,听说过奈何桥要喝孟婆汤,希望他们还记得我们。”
我慢慢抽出手里黑色的猎刀,慢慢说,会的,把我们联系在一起的,不是别的东西,而是血脉。我们的血脉是联系在一起的,永远都不会分开,就算是投胎,姐姐还会是我们的姐姐。
“姐姐?”唠叨迟疑了一下,说,你终于肯叫姐姐是姐姐了吗?
“可是姐姐听不见了,对么?”我苦笑。
“不,姐姐泉下有知会笑的。”
自上一次战争开始,我们流浪四方之后,我就从没有叫过唠叨的姐姐叫姐姐,一直喊她唠叨姐。
我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总是过不了心里的那一关,我总是觉得,一旦我叫了唠叨的姐姐做姐姐,那么如果她死了,我一定没有办法再次面对一个自己的亲人在我身边死去。
可是事实上,这只是我的一厢情愿,因为即使我不叫她姐姐,她死了,我一样会痛不欲生,就像面对身边的,曾经的黄巾军的战友死亡的时候的痛不欲生一样。
可是,我们总得有点希望不是吗?
在那个战火纷飞的岁月,在那个随时都要面对死亡的好多年里,我们总得有点希望,或者是,仅仅为了欺骗着自己让自己不用去悲伤的一个荒唐的理由。
或许只有这样,我们才有希望活下去,因为活着才能迎接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再次出现的美丽的明天,就像是好久之前,久到好像都不能记起的昨天一样。
就这么,我们在荒废的村子外面站了一夜,都天都快亮了。好像我和唠叨已经好些天没有睡过觉了。
“唠叨,我们找个地方睡觉吧,睡到天黑。”
“醒了呢?”
“去和平。”
“报仇吗?”
“先去打听一下那群畜生的驻防情况,报仇的事情不能冲动。”
“磨叽。”唠叨抬眼看我,问,你有什么打算?
“目前没有。”我苦笑,不过我们得先摸清那群畜生的底细,杀光那群畜生不是现在的我们有能力做到的,我准备找机会刺杀他们的最高指挥官。
“那我们现在呢?就去睡觉?”
“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唠叨,我们必须保证自己能好好的活下去,这是报仇的前提。”
唠叨苦笑一下,看着我,说,磨叽,我听你的。
我看着唠叨。他的眼神像从我十四岁开始,一直到村子被屠之前,我看他的眼神一样。
而我现在,却想唠叨的姐姐或者小尾巴能够在我们的身边。
我更希望小尾巴在我的身边,不是因为他是我的未婚妻,而是因为我每次看到她就像是看见和平一样。每次亲昵的喊她小尾巴的时候,我都会不自觉的想起她有一个让我们都感到无比踏实的名字——和平。
和平,和平。我们做梦都想着和平,可是既然这个世界上有那么多人不希望让我们和平,那么,我便要让他们生活在更加恐怖的血雨腥风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