唠叨把蓝色碎花布布包打开,递给我一个瓶子。
我认识那种瓶子,里面装的是一种专门治疗刀上的药粉,我曾无数的将那种药粉涂抹在受了刀伤的黄巾军的伤员的刀口上。
那是战火纷飞的回忆,也是现在回忆起来最无法言喻的伤痛。
我看着这样的一瓶药,不自觉的握紧拳头,几乎要把那个玻璃瓶子给握碎。
唠叨说,涂你的伤口。
我把自己身上的伤口涂了一遍,然后开始帮唠叨清理伤口。唠叨比我受的伤重很多,在杀王破军的时候,身上被划的两刀,隐隐已有些冻伤。
我清理到唠叨被王破军划伤的伤口,唠叨吃疼,抽出自己的猎刀,递给我,笑一笑说,磨叽,其实,我觉得你也有资格拿这把猎刀。
我停下手里的工作,没有看唠叨,只看一眼猎刀,黑色刀背上的“武”字熠熠生辉。
我苦笑一下,推开猎刀,继续为唠叨清理伤口。
唠叨又说,真的,杀破军那天你真的比我厉害。
唠叨的伤口被我清理完毕,我看一眼唠叨,道,你不会死,也不能死。
“如果……”
“没有如果。”我又拿起蓝色碎花布的袋子取出一支“阿司匹林”和一支用一个小袋子装着的注射器,用雪清洗了一下,安上针头、将药抽进注射器里,道,坐好。等杀光了那些畜生我会杀了你和自己,我们去陪姐姐,去陪小尾巴,去陪那些死去的所有人,记住,我们是兄弟,我们是村子里唯一活下来的两个,我们的存在不是为了活下去,而是活下去报仇。报仇你懂吗。我们的命运早就被绑在一起,不仅是因为我们是兄弟,更是为了报仇,为死去的所有人报仇。
唠叨。我看了一眼他,说,我们就来一个约定,在我们还没有报仇之前,谁都不能死,更不能分开。
唠叨看着我慢慢的点头,眼里满是伤痕,不过终于不再和我提猎刀的事情,把棉衣拉下去一些,露出自己的肩膀,说,那你别把我扎死。
我抬头看一样唠叨,说,是你曾经把针头留在了“长毛”的肉里,不是我。然后把药注射进唠叨的体内,拔出注射器。
说到这,唠叨抓了一把自己披肩的头发,而我自顾自的把注射器和药放好。
突然唠叨说,不知道“长毛”现在怎么样。
我的脑袋被轰了一下,“长毛”是黄巾军,而黄巾军洗劫了我们的村子,杀了村子里所有的人——我的女人、把我和唠叨养大的姐姐,柱子哥、二虎哥……血色又一次在我眼前显现,脑海中又浮现那一夜的暴虐,耳边又响起鬼哭狼嚎的声音和绝望的呐喊。我的身体开始不稳,跌坐在雪坑里。
唠叨嘴角微微一动,说,希望他是死了。
“希望他是死了,希望他是死了……”我嘴里反复咀嚼着他的这句话,突然抬起头,说,如果,如果我们有遇见他,你会不会杀了他?
唠叨的眼睛微闭一下,握紧了手中的刀,冷冰冰的说出一个字,杀!
我问,你下的去手吗?
突然,唠叨疯了似的喊,杀,我要杀光那些混蛋。杀了他们我就去陪姐姐,我要告诉小草儿,我要娶她。
“啊~”唠叨凄厉的吼声充斥整个山谷,震落些积雪。比起几年前饿狼的嘶吼有过之无不及。
这是战争留给我们的痛,这是残杀留给我们这两个十八岁少年的病。
我们活着,就只是为了报仇。
月,渐升,天凉起来,我和唠叨踏着月光再回到自己早已经斑驳不堪的村子,久久伫立。
我们都知道,我们即将踏上的那条路的名字叫做,复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