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你这一说哥们儿眼前豁然开朗,忽然觉得自己住筒子楼都太奢侈了,我该住到地窖里,因为我的确没搞出什么成果,要想在筒子楼里住踏实了,就得拿出点儿创造力来。可是,话又说回来了,你钟跃民属于哪层呢,你该睡在那千层饼的哪一层?”
“不好意思,我混了半辈子,身无一技之长,除了最底下那层,哪层也贴不上。我也想明白了,与其到那些皮包公司给人家跑腿儿,还不如从最低层干起,我就照这路数找工作……”
正说着,蒋碧云带着孩子回来了,她一进门就大惊小怪地嚷了起来:“哟,我以为屋里着火了呢,连楼道里都是烟味儿,你们少抽点儿行不行……”
钟跃民打算到火车站的货运场找个装卸工的活儿,他围着货运场转了两圈儿,一时还没找到负责招临时工的部门。他今天特地穿了一身旧军装当工作服,这种打扮走在街上显得很傻,有点儿像来京的上访人员,如今的部队早换新式军服了,这种老式军装就像古董一样,该列入收藏品了。
钟跃民正在货场上转悠,忽然听见有人叫他的名字,他还挺纳闷,怎么这种地方也能碰见熟人?他回头一看,发现李奎勇正坐在出租车里向他招手。
李奎勇是拉一个到货场提货的客人来这里的,客人下车以后,他无意中向货场里扫了一眼,就发现了钟跃民,因为他的打扮太招眼了,现在谁还穿这身破国防绿,如今连装卸工们都是清一色的迷彩工作装。李奎勇一开始还真把钟跃民当成上访者了,但转念一想,上访的跑货运场干吗来了?是不是想偷东西?再一细看便大吃一惊,这不是钟跃民吗,他跑这儿干吗来了?
钟跃民向李奎勇说了自己的打算,他还一绷劲儿,鼓起胸肌,做出健美运动员的造型:“你瞧咱哥们儿这身块儿,天生就是干装卸的材料儿。”
李奎勇听得辛酸,眼泪差点儿没流下来,钟跃民居然混到这个份儿上。在他眼里,钟跃民从来就不是个一般人物,过去打架时有多大份儿就不必说了,就说他从部队转业时也够牛的,侦察营长,战场上的功臣,这可不是闹着玩的。后来他又进了大公司,成天西服革履地出没于各种社交场所。有一次李奎勇在国际俱乐部门口拉活儿,看见钟跃民挎着个妞儿从里面出来,那小妞儿长得真漂亮,李奎勇认为只有钟跃民才配泡这种妞儿。后来他听说钟跃民出事了,李奎勇并不感到奇怪,他见得多了,那些做大买卖的主儿,随时都有进局子的可能,今天这主儿还在马克西姆吃法式大餐,明天没准儿就到号儿里啃窝头去了。他没想到钟跃民这么快就出来了,而且准备来当装卸工了,这反差也忒大了点儿,简直让李奎勇难以接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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