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恩威并不是无脑逞英雄。

他跟两人低声解释道：“老乔刚刚说了，船上的人很可能有官家背景。而我也正好是公门中人。就算不小心冒犯了贵人，依旧有周旋余地。”

“况且我与孟豹本就有旧怨，我就一口咬死自己是冲着那厮来的，以我对上面那些贵人脾性的了解，多半会袖手旁观。”

“这样的话，一来尽可能排除外力干扰。二来嘛，孟豹见我只有一人，以他睚眦必报的个性，说不定会尾随我离开……到那时，咱们正好将他拿下！”

听完他分析，老乔嘴巴微张，似是有些意外。

田枸则蹙眉道：“这样虽然更稳妥，但钱小哥却要承担极高风险，万一……”

“没有万一，不入虎穴焉得虎子！”李恩威拍着胸口，一脸生死看淡。

反正死了还能换个马甲重来。

“好胆识！”老乔大赞，“只是可惜……”

“可惜什么？”

“可惜你的身手跟不上你的脑袋和胆魄，不然应该早就当上捕头了。”

李恩威：“……”

……

楼船下有舷梯，梯子前有两个神情肃穆，体格异常彪壮的守卫。

李恩威走近以后才看清，两人衣服下还穿了一套厚实护甲。

从衣服布料上突出的轮廓来看，很像是军中制式。

普通商船又怎会有军甲卫士？

不简单。

李恩威打量守卫装扮的同时，对方也看到了他的靛蓝差衣。

其中一名上前拦道：“你是哪个衙门的？”

“江州府衙，丁班捕快钱七半，奉知州大人之命缉拿嫌犯。”

李恩威大大方方出示腰牌，派头做足。

守卫看清腰牌样式，目光一沉，道：“你要缉拿谁？可有通缉榜文？”

“你问这么多……”

话到一半，李恩威身心蓦地一颤，毫无缘由地感到一股强大威压。

仿佛被某种恐怖猛兽凝视。

不是来自面前守卫，而是来自船上。

这船果然有问题！

“……我也能理解，毕竟出门在外，多留个心眼准没错！”

听到这突然变软的语气，两名守卫的表情差点没崩住。

李恩威却一副自来熟地模样，对两人拱手笑道：“小弟就是個跑腿的命，替我家大人鞍前马后，不知两位老哥哥能不能行个方便？”

而李恩威则注意到对方特意强调了“恩怨”二字，心中猜测多半是孟豹已经认出了自己，然后跟卖家解释自己是冲着他来的。

正合他心意。

便再次拱手道：“敢问贵主人高姓大名？”

见守卫眼神再度变得犀利，李恩威连忙解释：“姓孟的知道我来了，今夜过后肯定抓不住。但小弟回去还得跟上官交差，总得要知道是谁保了他吧？”

“你回去就说姓刘，多的不必问。”

姓刘？

天下姓刘又当官的多了去了，鬼知道谁是谁……

李恩威一时没有头绪，但也无所谓了。

他并不是真想知道船主人的身份，只是做戏做全套罢了。

……

“直他娘的七月半，直他娘的吊靴鬼！”

孟豹返回码头后，一时骂骂咧咧。

“得亏老子早就打点妥当，不然今夜这买卖就黄了。人呢，人都跑哪去了？”

孟豹一声怒吼，四面八方便有数十名仆役力夫凑上前来。

有人指着码头外的一片树林道：“那捕快离开码头便往那个方向跑了，许是害怕被当家的报复。”

“他带了多少人来？”

“就看到他一人。但估计后方有人接应。”

“把那林子给我围好了！”孟豹大手一指，对众人下令，“管他来多少人，今夜统统给老子弄死！”

不久，仆役力夫们抄着木棍、鱼叉、渔网之类的工具来到林子边缘，然后左右两边迅速散开，形成包围态势。

孟豹来到林子前，先吼上一嗓子：“那个七月半的，识相你就乖乖出来跪下认错，老子断你一掌，今夜这事就过去了。否则定让伱死无全尸！”

声音在林间回荡片刻，无人响应。

孟豹冷哼几声，一马当先地钻进了树林。

林子不算太大，只是杂木丛生，并不好走。

孟豹怒火上心头，一路举着火把连跑带跳，渐渐与身后手下拉开距离。

等听不到身后说话声时，才心生警觉，立即止步。

目光四下一扫，对着左前方一丈外的一颗树冷笑道：“出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