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为了探个究竟，我不顾徐甲的劝告趋前看个真切。即使有了心理准备可眼前的情形还是让我大吃一惊！虽然还不到肝胆俱裂的地步，但离屁滚尿流也不远了……

骷髅那原本空洞的眼眶内正重新长出黑白分明的眼珠，颌骨内的舌头也基本成形，虽还是难看的蠕动肉块，可也勉强能够谈话。五脏现在只是小小的雏形，核桃大心脏微微跳动着将生命的源泉泵向四肢百骸。

不过盏茶功夫，我亲眼目睹了一具骷髅的“重生”，除却精气神三者，皮肉血脉全部还原为人形的过程。这，难道就是太玄生符不可思议的魔力？

“徐兄，这、这是怎么回事儿？难道……？”

“然也，此正是老君所留太玄生符之神效。”徐甲想必已猜到我要说什么，痛快地说出了自己身体的状况，当然也包括先前没写完的回忆。

据徐甲自己所述：原来老聃先师与他师徒之份愈长，便愈觉他在修行方面实在是天资欠缺，仅能窥大道之一二，离登堂入室的境界还远的很。况且他入世之心太甚，而名利和孝义等等俗世中的价值体系正是修道之人最大的妨碍。在山修道之时尚常常挂念家中老母的人，又怎能随自己成仙得道呢？

老君鉴于此，又因多年师徒情份不便当面明说，只好幻化作乡人模样，诳他老母病重以试其心意。倘徐甲能参透生死，看破红尘，便当随自己羽化飞升。若仍不能抛却尘世间的恩恩怨怨、爱恨情仇，便也只好由他在尘世当一名传道人了。

这次试验的结果不言自明，徐甲当然没能通过，以他的性格（当然是在这之前的性格，在后来这家伙遭逢巨祸，导致性情大变，此乃后话。）即使能放下怨恨也不可能放下恩情，更何况是生他养他的慈母高堂呢？

座下首徒的修道试练失败，师徒两人只好就此分道扬镳。这边厢，老子逍遥自在，骑青牛西出函谷关入道成仙。函谷关令尹喜素仰老子之名，再三恳求下，老子遂遗上下两篇《道》《德》经，予尹喜，后传之于世。此乃题外话，依书直说而已。

那边厢，徐甲知自己再无成仙之望倒也并不伤悲。反之，摆脱了二十余年的羁绊一时间轻松非常，禁不住归心似箭真想要返回家乡楚国徐县，侍奉老母晚年去了。

下得终南山，徐甲望楚国方向便去，一路上少不得风餐渴饮晓行夜宿，因体格十分健壮更有道行在身，倒也不甚辛苦。过不几日某天正午时分，他已赶到离家乡不足三十里的驿站。

徐甲正在驿站歇脚忽见从前方十数里外冒起多股黑烟，他自不以为然，驿站老卒却提醒他道近日方圆百里内盗贼蜂起，烧杀抢掠无所不为。其中一股人数既多人马又剽悍，为首大盗更是本领高强有万夫不当之勇！听传言说此头目无名无姓，世人皆称其为——盗跖！

听得此言，徐甲不禁一惊“盗跖”这名字他是听过的，就连偏僻的深山峻岭中，过往客商、猎户樵夫们在闲谈中都不时谈起中原一带出了名大盗，自名盗跖。更说此人乃是百年不世出的魔头！麾下九千响马，所过之处攻城拔寨无所不克，烧杀抢掠无所不为！

徐甲心中猛然一阵悸动神思不宁，正要起身赶路门外忽然撞入一人，那人血流披面大叫声“救命！”就倒在地上。查看之下他身受两处刀伤深可见骨，所幸非伤在致命处只是流血过多，徐甲忙用随身的灵丹药散替他料理妥当。

在灵药作用下，不多时来人便悠悠醒转。刚一清醒伤者马上就要往就近的驻兵营地求救，驿站老卒好不容易劝住，细问之下此人终于道出了事情缘由：原来此人名叫卜荣，住在离徐县不远的一处小村庄。庄内只有几十户人家，民风纯朴自给自足，一直过着与世无争的生活。前日清晨，村内忽然来了数名大汉强夺女子、财物。在卜荣带领下，村民群起反击将这伙强人赶走，过后才知他们竟是盗跖的手下！村民不禁大吃一惊，一时人人自危！在卜荣的安抚劝说下，村民虽心中戚戚倒也不舍就此离家远走，只好勉自安身。没想到今天清晨，小村竟被上百强盗包围，为首大汉正是令人闻风丧胆的天下盗祖——盗跖！

在强弱悬殊，走投无路之下，村中长老带领村民将毕生积蓄尽数献于盗跖面前，除了恳求他放大家一条生路外别无他求。盗跖眼都不眨地将财物全部收下后，转身向麾下群盗挥了挥手，一场单方面的杀戮开始了……

听了卜荣哭诉，徐甲心中暗呼不好。想那小村离自己家乡不过十几里路程，群盗将小村抢掠一空，杀得性起之时若转往徐县时如之奈何！？且刚才冒起的黑烟想必是盗贼撤退前纵火毁迹所为。

徐甲担心家乡安危，一方拜托驿站往就近兵营求援，自己先行赶回家乡。出得大路立即祭起神行符，如离弦之箭似穿云之鸟，一口气往前赶路。

离家乡尚有一里路程徐甲已隐隐闻到血腥味，他自知担心的状况已然发生，心中更加焦急。

终于赶到苦县城门口，只见县内的甲兵早已陈尸十余具，横七竖八倒在城门之前。城中更传来金石交击之声，看来盗匪已经杀入城去，千余户人家的县城面临着一场血光之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