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破几个璨微人部落,就以为天下无敌,结果被甘州回鹘一拳打倒在了尘埃之中。
做张义潮可以!但张昭绝不成为第二个张承奉。
曹议金脸上轻松的表情瞬间就不见了,他挥了挥手,让身边的侍女退下,自己整理衣服后死死盯着张昭。
“此是何人对你说的?”
由不得曹议金紧张,因为张昭说的,都是真的。
当年张昭的父亲白衣天子张承奉依靠瓜沙汉人大族,摆脱了亲姑姑李氏和几个表兄的掌控之后,瓜沙的汉人大族就一直怂恿张承奉四处征伐,因为只有战争,只有在战争模式下,才能最快的收拢权力。
果然,在张承奉的西汉金山国征讨璨微人、高昌回鹘和肃州龙家人的战争中,权力迅速集中到了以张承奉为首的瓜沙汉儿大族手中,而像曹议金家族这种与粟特人混血的家族,就利益受损被边缘化了。
当时双方都在等着看对方的笑话,都觉得对方是傻哔,可他们就没想过,斗归斗,但归义军要是没了,他们拿什么立足?
这些人,等到一头撞上甘州回鹘,被人兵临城下后,才发觉玩脱了!
可这些事情,没有相当高的政治头脑,是想不明白的,更何况那都是二十年前的事情了,当年玩脱的那批老人都很有默契的避而不谈,新生的一代,对此则完全没有了印象。
“人固有一死!姑父年近耳顺,还能再活十年?十年后,某也不过二十有九,而立之年都未到。
我到也不是觉得姑父搞不定一个回鹘女人,可毕竟有二十年的同床共枕,她诞下的,也是你的血脉!”
“也许..”曹议金轻轻的顿了一下,“你说的不无道理!”
说完这句话,曹议金只觉得脸上如同针扎一样刺痛,当年为了稳住局面而娶了甘州回鹘天睦可汗的女儿,如今还债的时候到了啊!
张昭长长的叹了口气,“令公大王,咱们不能再乱,不能再自相残杀了!
从我叔祖张淮深起,庶牛作孽,君主见欺。每更换一次节度使,必然就会带来血腥的杀戮。
从当年我们带甲三万,胡儿不敢直视,杀到如今不足万人,该做出改变了。”
曹议金点了点头,心里突然升起几分悲哀,张二郎这是看出他几个儿子都不是强人雄主了啊!
他是在等,等自己归天后,从于阗金国带着人马回来拿回一切,甚至他还可以等,因为自己长子曹元德也四十有四了,而张二郎连二十都不到。
两人沉默了一小会,张昭对着曹议金拱了拱手。
“姑父,我欲探寻一条重建大唐,重建汉人雄风的路子,只要太保公保佑不让我死在安西,我就一定会拿回咱们唐儿曾经拥有的一切!”
曹议金诧异的转过头看着张昭,少许后,这位归义军第六代节度使,托西大王突然显现出了一份少有老态龙钟。
“后生可畏啊!我老了,不懂你们的世界了!某曾经的奢望也不过就是做个河西节度使。”
说着,曹议金突然又自嘲的笑了起来,“要是能做个王太师(王忠嗣)那样的陇右河西节度使那就更好了!但没想到,你张二郎竟有恢复大唐的雄心!”
说罢,曹议金端起了酒杯。
“再喝一杯吧!西出阳关无故人了!”
张昭赶紧接过,两人对饮了一杯!
“昔年吐蕃攻陷安西,安西大都护、四镇节度观察使、武威郡王郭昕下落不明,于众皆散。
但昔年四镇节度使下兵员家眷十数万,不可能全部战殁,很可能已经如嗢末人般变为胡儿了。
你若能找到他们,使之归唐,或许河西尚有可为。
姑父也帮不了你别的,这里有白银三千两,就当是我赎了当年对白衣天子的罪孽了!”
说着,曹议金一把扯掉桌子旁边被锦被遮起来的物件,原来是一箱装满银铤的红木箱子。
张昭艰难的卷起裙甲,随后单膝跪在了曹议金面前。
“姑父在上,请恕侄儿甲胄在身不能全礼了,此长者赐,某不敢辞!
他日若能真有兴复大唐的那一天,侄儿一定亲自扶棺送姑父归葬亳州(谯郡)立碑墓前,上书‘大唐孤忠,河西陇右节度使,谯郡王曹公讳议金。’”
“还算你有点良心!”曹议金展颜大笑了一声。
“没想到啊!言传身教了数十年的儿子,都不知道某曹议金的心愿,你这侄儿却是我知己!
去吧!你与十九娘的婚事老夫允了!延明孙儿,你也跟着去吧!”
说完,曹议金直接转身将双手背在背后,往敦煌城的方向走去,连最疼爱的孙儿曹延明都不管了。
“太公!十四不孝,您将养好身体,等十四回来!”
“姑父!比起十九娘,某倒是更喜欢三娘子!”
艹!
正被自己伟大感动不行的曹议金一个趔趄,额头上青筋暴起,他有种回去给张昭一个**兜子的强烈冲动!
一直装了半天侍女的曹三娘子顿时闹了个大红脸,她有些恼怒,似乎又有些小窃喜的瞪着张昭。
“三娘子,齐瞎虎等人,我就托付给你照顾了!就把他们当你自己的人吧!”张昭大笑几声,拉着曹延明就往西走去。
一阵轻风卷起阵阵细沙,一老一少走向了两个相反的方向,呜呜的鸣沙声中,象征大唐的日月星三晨旗高高飘扬。
(为啥我突然有种来个全书完结的冲动?呃!离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