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不见走马川行雪海边,平沙莽莽黄入天。轮台九月风夜吼,一川碎石大如斗,随风满地石乱走。”
张昭骑在一匹双峰骆驼上,他用一块江南东道出产的上等纱巾遮住脸,有些意气风发的大声吟唱了起来。
“好诗!好诗!二郎君好文采!”马鹞子则在前面的骆驼上大声拍着马屁,顿珠扛着张昭的短槊,更一脸崇拜的跟在后面。
“额可真鄙视你呀!这是岑嘉州(岑参)的诗!”一边走路一边摩擦自己横刀的阎队副,鄙夷的看着乱拍马屁的马鹞子。
“某这样当了吐蕃人奴儿的,都在祁连山上颂唱过,你竟然不知道。”
“死狗奴,就你话多!”周围一片哄笑,脸上挂不住的马鹞子狠狠啐了阎队副一口。
曹十四有些闷闷不乐的,从来没出过远门,结果现在竟然连跟父母道别都没有,就头脑一热跟随张昭往西去了。
旅途的辛苦,远远超过了他的想象,要不是还想要些脸面,曹十四这会都有转身回去的冲动了。
“二郎君,既然我阿公如此欣赏你,你为何还要西走,直接留在敦煌不好吗?咱们至少还有二三十万人,要恢复大唐,那也比去西域容易的多啊!”
曹延明现在也跟其他人一样叫张昭二郎君了,他很想当张昭的舅哥而不是表侄子。
“敦煌?”张昭摇了摇头,“敦煌是个好地方啊!要是某早来二十年,当然直接在敦煌更好,可是如今,敦煌已经成为死地了。
二十多年前大唐还在,他们还想着积蓄实力打通甘凉,重归大唐,可是现在,敦煌大族们,只想着怎么保住自己的富贵,某留在敦煌,最多也就做个罗通达那样的人。”
早来二十年?
不单是曹延明,附近所有人都露出了不解神色,不过他们也没想太多,毕竟张二郎君经常弄些奇奇怪怪的词语出来,早就见怪不怪了。
不过他们以为张昭是说生的晚了,张昭实际上是想说,早来二十年直接穿越成白衣天子张承奉,那样就可以从敦煌开始了。
看着曹延明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张昭决定再教给他一个道理。
“十四郎,你熟悉你太公吗?”
曹延明有点莫名其妙,他迟疑的点了点头。
“还算熟悉吧,我太公也就是对自己家人严格了点,其余的节度使上下官民,都说我太公是个好人!”
“好人!”张昭摸了摸下巴,“也算吧!某姑且认为你太公是个好人,但你要知道,你太公除了是个好人以外,还是个狠人!
我要是不去于阗,就这么天天在他眼前晃,我告诉你,最多十天半月,你太公就得让人把我乱刀砍死!
记住了,要干大事,千万不要将总是将自己的弱点暴露在别人的面前,因为你那是在不断挑战别人的自我约束力和底线,万一哪天他受不住诱惑,你就死定了。
后来索家闹了那么大的风波,您不也保着索家舅父做了左马步都押牙的高官么?”
曹三娘子口中的索家舅父叫做索承勋,是第四代归义军节度使索勋之子。
不过索勋嘛,这个张义潮的女婿人品不太好,就是他打开了归义军自相残杀的魔盒,开创了外姓篡夺张家权力的首例。
当然他最后也被他小姨子,也就是张义潮的十四女,嫁给另一位归义军大将李明振的张十四娘带着儿子们干掉了。
所以作为索勋儿子的索承勋能不被牵连,还一路升官,确实是曹议金出了大力气保护的结果。
又是两口温酒下肚,休息半天的曹议金气色好多了,他转头看着身边的三娘子。
“延鼐孙儿说的有理!”
曹三娘子突然觉得有些不对劲,因为上一次曹议金突然这么亲热称呼她的时候,还是她将要下嫁慕容家的时候。
果然,曹议金的下一句就是朝着曹三娘子想象的方向去了。
“可是十九娘如今年芳十二,琴棋书画倒是学的不错,不过这里还是差了些,光靠她,恐怕护不住曹家。”
曹议金指了指脑袋,随后郑重的看着曹三娘子。
“我看那张二郎对你倒是感官不错,要是我的延鼐孙儿没有嫁去慕容家,倒是最合适的新娘子人选,不过现在嘛,可能以后要委屈你了。”
曹三娘子突然觉得万分难受,泪珠一滚就下来了,当年就是这么把她嫁去了慕容家的,现在这又算什么?
就算她也觉得张昭不错,但曹三娘子绝不想接受这样的安排,可她又没有勇气反抗,只能蚊子般的哼了一声。
“阿翁不会同意的!我已经是慕容家的人了!”
“他会同意的,慕容家虽然看起来要与我曹家分庭抗礼,但实际上他们的未来更为堪忧。
因为某曹议金还有你两个伯父和你父亲在,虽然笨了点,心眼也小了点,但还是可以维持局面。
可慕容家,除了你那福薄的夫君慕容长道以外,余者说庸碌,那都是抬举他们了,慕容家如果想要保持权势,并没有多少选择的余地!”
说完,曹议金伸出手擦了擦曹三娘子眼底的泪水。
“延鼐孙儿,别哭,张二郎不是薄情之人,你还不到三十岁,以后的日子还长,不跟着张二郎,以你的身份,那就只能青灯古佛一辈子了。
太公好累!帮太公分担一下吧,只可惜,你不是男儿身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