垸里人都说好,说:“四爹,你不娶媳妇就得个儿子,太便宜了。”四爹是四聋子的尊称。
四聋子这时急了,看到静文那一脸好看的笑容,他不忍心骂,就转向静文的丈夫。
四聋子骂道:“你狗日的将来不得好死。”
队长说:“那你说我怎么个死法。”
四聋子听出这话里有一股整人的味道,愣了半天,才想出一句可以下台的话:“象**一样,坐飞机摔死。”
垸里人哄地笑了,说:“不管是谁,能摊上这么个死法,太值得了!”
队长也笑了,说:“四聋子,你也值得,连扒女人裤子的力气也没费,就白落得一个养老送终续香火的儿子。”
四聋子说:“又不是我舍不得费力,我是有力无处使哟。”
静文才刚满十八岁,四聋子的话撩得她满脸通红。队长一见,忙说:“这孩子的归宿就这么定了,日后让他做牛做马,一切都是你自家的事,你要他怎么报恩就怎么报恩。”
大家都散去时,四聋子却极其恶毒地骂了一句。
静文听见了,转身说:“队长是党员,你敢骂党?”
四聋子一手拎着花棉袄里的婴儿,一手拎着箢篼回答:“他们将我捡的粪全弄泼了。”
这时候,山那边射过来的第一道阳光,刷地照在婴儿的脸上,如同传说中的真命天子转世那般光景。四聋子抱着婴儿站在一大堆冒着白气的猪粪前。阳光和白气恰似那瑞气和祥云。
二
四聋子给捡来的婴儿取名叫冬至。
四聋子不学别人,对不是亲骨肉的儿女,千方百计地遮掩其来历。他每天早晨醒来,第一件事,就是对着床上逐渐长大的那只光溜溜的屁股摔一巴掌,同时小声说一句:
“你这野种是老子捡粪捡回来的,长大了可要报老子的恩啦!”
聋子小声说话,别人听了却似雷鸣。垸里人听习惯了,若是哪天早晨没听到这声音,人就猜测四聋子是不是钻到哪个寡妇被窝去了,塘边洗衣涮马桶时,都一齐找寻哪个寡妇眼窝发黑了。
四聋子自己也没料到,因为有了冬至,才让他总算没有白投一回男人胎。
那天,他抱着冬至,十分无奈地往家里走。一缕阳光始终照在冬至的脸上。四聋子不知这是吉还是凶,只分得清婴儿高一阵低一阵的啼哭,绝对不是什么欢心事。捡来的这个儿子,一点也弥补不了对被弄泼的猪粪的惋惜。他抱着冬至走之前,用箢篼将那猪粪罩住,还一边大声声明:
“这粪是我捡的,等会儿我再来拿。”
静文在前面走着,听到身后的婴儿老是哭个不停,就停下来,等四聋子走拢来时,就抱过冬至。
静文说:“你以为做老子就那么容易?也不知道哄一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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