疾苦暴戾与这片土地无缘,丑恶挣扎与这里无缘,任世界如何不堪,如何不公,这小屋内,一切都烟消云散。
这是家。
而你,只是小小少年。
一眼落下,那少年长跪不起,在坚冰中缩成了一团,热泪带走了严寒和愁苦,带走了折磨和鄙夷,他们躺在坚冰里,只需安心地舒睡,等来日方长。
山峦侧脸微笑,伸出手臂笼罩着大地四方,脸颊贴着那冻土上的两袭长袍,还有那霜雪之下的清瘦老马。
你也是少年呀。
回来了。
便睡下吧。
山峦慈爱微笑,橘黄色的光撒在这陋巷之中,光明万丈。
老马睡着了。像个孩子一般。
在这温馨的山脚,谁也不能坏了这的安宁。
这是游子年末,仅有的安稳觉。
小风赶着霜渣子跑,一圈圈绕,那镇魂山从上俯瞰,慈爱地打量着怀中那跪坐的一行少年,青天白日下凄风苦雪,它只管恬静微笑。
真好。
壮汉颓然瘫坐,饮了一口壶中烈酒,嘴角一动,眼眶遏制半晌的泪水悄然滑落。
这是昔年关山四剑结拜的地方。
那时乱石岗上跪有四位少年,一袭锦衣,一袭白衣,一袭劲装,一袭少年意气化作的长袍。
那会儿,镇魂山也如今天这般,慈爱微笑。
烈酒下肚,往事不见,马秋北起身东去,手下结界松动,远处那冻土在此刻温和、良善了一分。
那心怀愤懑的壮汉走了,只因,他曾是少年。
……
洛城坊间有一句话,说西部出少年。
原先这句话指得是西部洛家代代少年意气,热血风流,后来这句话也用来作为鄙夷其他四部行事乖张恶心却用少年为标榜的利器。
正如那短句所言,轻狂意气若不沉稳便是凶器,若是无礼逾矩便是匪气,若是不智狂妄便是傻气,若是丢了血性便是煞气,若是无根飘摇便是戾气,何以为少年?
毕竟西部虽然乱,但是乱得极为有秩序,有血性,便如他们想夺轩禅机缘一般,一直没有出手,除了这酒馆的震慑力以外,这外边少年心中的道义也是重要的一点。
但西部形成这样规矩的由来却一直是个迷,因为西部的道义和其他四部不一样,乱却不脏,哪怕是南部军队都有藏污纳垢的情况,但是在西部,这是有老东西要管的。
陋巷走马,那一天内最是猛烈的光芒将墙角处的阴影逼到了极致,便是在这一刻,那墙角处显露出了半个邋遢身子。
老乞丐睁开双眸,慵懒起身。
距离见到朱雀宫的那匹老马已经过了七日光景了,但是那封信件他却迟迟不敢拆开。
岳阳楼故交,能带来什么好消息呢。
捏着手心处的牛皮纸,感受着其上的纹路,老乞丐眼眸晦涩难明,藏着些许的凶光。
良久,健硕乞丐一声长叹,背过身去,开始了满足一日温饱的乞讨之旅。
华光灿烂,清风徐徐,老乞丐于转身之际抛出了一枚铜钱,那铜钱在半空中摇摆三圈,四周缠绕了几根金线,随后轻柔地落到了地上,化作了一团白烟飘远。
这一卦,他什么都没有看见。
滴滴鲜血于健硕乞丐的鼻窍处汇聚,随后连成丝线坠下半空,流淌于大地之上。
在其身后,长褂少年淡漠微笑,手心处躺有一枚金色铜钱,其上缠了七圈丝线。
七日铜钱圆满,九日待续。
流云少年转身,披着一片华光远行。
适才南天境传来一道消息,一位身着黑衣的少年倒在了洛家的府邸,奄奄一息。
而他,要去看看。
顺便见见那身着绿袍的少年。
洛炎抛了抛手中的铜钱,阳光大盛,将那冻土上的坚冰慢慢化开。
此时,一袭绿袍睁眼。
他,看到了一副卦象。
其上,空无一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