碾灭它的两秒钟里他已经大致考虑清楚,要不先走,否则等她出来了,这该是多么难堪,他可受不了她看着他结结巴巴的解释,齐享,你听我说。这要是真发生了,得在多长的时间里彻底败了他对感情的胃口。
趋利避害是天性,但是,齐享说,他自己也没有办法解释,他在那接下来的两分钟里,为什么没有趋于理性的离开。
现在,铃声响了,教室里,她站了起来。
我站了起来,踢开方凳,把书本一本本捞起摞在臂弯里,你知道,我做这个事的时候有点不拿任何人包括自己在内当回事的劲儿。齐享的视线隔着人群,他也许在想,她又不知在跟谁犯浑。问题是她自己还一点意识没有。
我收拾完毕懒洋洋地往外走,没戴眼镜,黑压压的人堆透着雨天的潮湿气,卡梅隆同学从身后挽住我的胳膊:"庄凝。"
"干吗。"
"期末时能把笔记借我复印下么?就指望你了。"
"我又没抄。"
"但你肯定弄得到,你谁啊,是吧?"
她接着说什么我都没注意,因为我瞥见谢端和沈思博,他们在门口,众人纷纷低调的侧目而过。
我在那一瞬间,真的觉得我可以做出任何事。他们至于这么,一刻也熬忍不住,彼此相思入骨?
我想哭、唾骂,像个小孩子去踢打让自己痛苦的对象。
但是庄凝,但是庄凝,周围有这么多眼睛在看你,请你多少给自己留个退路。
我转头,对着卡梅隆:"咹?"
从这个字的通常读法来看,它不该是这样一个荒腔走板的爆破音,卡同学不讲话了。
彼时的画面是需要被记住的。
就像一部电影,某些镜头看似寻常,却有它独特的语言。事过境迁后我常常想,这唯一的一次,我们四个人狭路相逢,它是要指向哪一点呢,我如果在那一点上做出截然的态度,此后又会有什么样的蝴蝶效应生成?
我一直记得,那一刻我跨出教室,沈思博从身后碰碰我,其时齐享就站立于我前方一米半处,但是我竟然没有发现他。是的,我意识里其实在等待那一对的招惹,他们不招惹我反而要意外,我几乎是又切齿又快意地转过头。
谢端在沈思博的肩膀后,这是个保护的姿态。同时他手握伞尾,用伞柄轻轻拍一拍我的手臂,像是开玩笑的意味,搭配的台词应该是这样的--"嗨,这还不接?还想让我亲自送你手上?"
书上说,这是符合礼仪的方式,交递物品时柄而非尖端指向对方。他仍然是细节都让人无可挑剔的准绅士。
他在微笑,笑的就像是我的沈思博,我恍惚了一秒钟,接着就反应过来。
他在为喜欢的女孩请我--还谈不上求--接受这个人情,就像心灵鸡汤那种满口大词儿的书里常说的那样,让我们把那一页翻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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