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想起了家里的大郎。
小小年纪就要操持家务,在这个一望无垠的地方孤零零地生活,与冬天的寒冷对抗,还有可能要面对狼群等野兽。
他和祖母是怎么活下来的?
娄老头让队伍里跟随的大夫去给小男孩的祖母看了看,留下了一些药。
“也不是什么大事,就是长期缺盐少茶导致的病症。”
祖母满面皱纹,精神萎靡虚弱,眼神涣散,嘴唇上长了不少口疮,身上的皮肤也看着不大对。
娄老头给这祖孙俩留下了一包盐和一块茶饼,一行人在这里进行简单休整就准备走了。
临行之时,小男孩却手捧着一块洁白的哈达,怯生生地出了蒙古包,走到了还没上马的秦柳面前。
秦柳蹲下身,让小男孩把哈达绕在自己脖子上。
她拥抱着小男孩,又亲了亲他的小脸。
小男孩稚嫩的声音说道:“塔勒日哈拉!”
秦柳眼神定了定。
塔勒日哈拉,在蒙语里是“谢谢”的意思。
牧民夏天有野菜和浆果可以补充维生素。草原上长达七个月的漫长冬天,牧民只有靠汉地的茶叶才能补充维生素维持健康。草原居民不仅要面临恶劣的生存环境,还要面临物资短缺导致的健康问题。
大明王朝闭关锁市,就是想因此对草原民族形成物资封锁,来个不战而屈人之兵吧?
殊不知,最先生病的不是那些强壮骁勇的蒙古骑兵,而是这些为生存而挣扎的老弱妇孺。
秦柳渐渐收了对鞑子兵的恐惧心理,慢慢有了些对草原牧民的同情。
又走了一天多,前方不远处远远地飘起了一阵白烟。
他们一行人迅速勒马围成一圈,娄老头快速发布命令,肃着脸严阵以待。
秦柳知道,可能是大规模蒙古骑兵来了。
然而,出乎意料的是,渐行渐近的只是一群骏马,其中有一两个手持长长套马杆的蒙古男人骑马纵横马群中间。
群马奔腾,气势磅礴,马蹄声如雷声一样靠近又远去,排山倒海,势不可挡,十分震撼。
秦柳目送马群消失在天际,感叹这种豪迈气势也只有在草原上能看到了。
娄老头豪情万丈无法排解,扯开嗓子唱了一段没有任何歌词的曲儿。
悠扬磅礴的曲调与辽阔的草原初春景象相得益彰,众人皆在曲调中满怀豪情地策马奔腾。
壮哉,山河草原!
美哉,自由!
晚上点篝火做饭的时候,有人拉起了马头琴,扯起了嗓子唱着苍茫的曲调,仿佛他们也是一群草原放牧的牧民。
秦柳坐在篝火旁,接过小哑巴递过来的酒囊抿了一口感叹道:“这就是自由的味道!多美好!”
小哑巴看着篝火笑道:“自由都是有代价的。”
秦柳挑眉看他,等着他说下去。
小哑巴难得地话多了起来,用带着口音的汉语说道:“草原上天高地阔,可以纵马驰骋。可也人烟稀少,生存艰难。你们汉人认为沙堡子镇生活艰苦,可相比草原,那就是温暖又安逸的天堂。天冷了可以躲在屋子里,还可以烧炕取暖。”
秦柳看着小哑巴说道:“其实你们也可以盖房子,烧炕取暖……”
小哑巴的讥嘲道:“烧什么?烧树枝吗?你看看,草原上能有几棵树?大家都烧炕取暖,不到一年,草原上就不会再有一棵树!”
“所以,这就是你们草原人经常南下劫掠的原因?”
小哑巴反问道:“劫掠?!如果能够好好过日子,谁愿意冒着杀头的危险跨过长城去抢东西?抢粮食,抢女人,抢一口铁锅甚至一块铁锄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