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 【浮生若梦，已过千山】

他离开的很久很久之后，我都会反复做一个梦。

梦中梨花似雪，纷纷扬扬地坠落。我站在梨花树下，伸出双手去接那缓缓飘落的洁白的精灵。偶尔会有一两朵停留在指尖，我莞尔，轻轻地将它们放在唇边，吹落。它们再次回到空中自由地舞动。

“阿姐。”那个稚嫩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你在这里等太子哥哥吗？”

“母亲在里面和栗妃商量事情，我在这里等等她。”我有些无奈地看着向跑来的他。

“那阿姐愿不愿意陪我玩会，就一会。”他拉着我的手，眼神中溢满期待。

“我……”

“阿娇——”母亲的声音突兀地传来，她看起来很生气，她们之间日积月累的敌对，早已注定了这次谈话的结果。

“这个栗妃真是给脸不要脸！总有一天，我会让她哭着来求我。”她暼了我一眼，“你还杵在这里干什么，我们走！”

“姑姑……”他眨着眼，低低地唤了母亲一声。

“彻儿？怎么你也在这？”母亲别有深意地看了他一眼。

“听说阿姐随姑姑进宫了，我来找她玩儿。”他的手拉着我，有些局促不安。

“哦？”母亲忽的展颜，“难得进宫一趟，也好久没见你母妃了，不如彻儿为我们引路，正好姑姑想跟她话话家常。”

“那姑姑，阿姐你们随我来！”他的声音中透着欢快。

汉宫的宫宇那般冰凉，可是他手心的温度，却温暖了我十年的韶华。

王夫人与栗妃注定是不同的，她看向母亲和我的眼神中，是浓浓的化不开的笑意。

人总是这样，宁愿虚伪地强颜欢笑，也不愿意随心所欲。

当母亲将小小的他抱在怀里，开玩笑地问“彻儿长大后想娶怎样的妻子？”

他却沉默地没有回答，像是在很认真地思考这个问题。

“她怎么样？”母亲随手指了殿中的一个宫女。

“不要。”他坚定地摇了摇头。

“那她，她，她们呢？”母亲指了一遍殿中所有的宫女。

“都不要。”他抬头审视了一番，再次摇头。明明还是少不经事的孩子，却像个大人般认真。

“那阿娇如何？”母亲有些好笑地看着他。

他忽然不安地看向我，然后用一个很大的声音说：“若得阿娇作妇，当作金屋贮之。一生一世，不弃不离。”

他不再唤我阿姐，而是阿娇。那年他还那样小，却说要娶我……

或许是得到了他的承诺，我母亲开始使出浑身解数。她是景帝从小到大都那样尊敬的亲姐姐，她的话，却然有很大的影响。一来二去的诋毁，再加上舅舅对当朝太子刘荣也并不是很满意，便那样决绝地废了他。

册封那日，才六岁的他穿着那袭专程为太子裁制的宫装，笑得那样自信。

他终于达到了他的目的，成为了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太子。他的母妃王夫人更是母凭子贵，成为整个后宫之主。

可是，那一瞬间，我却感觉那样哀伤，我的彻儿，他长大了，他终究不会只永远属于我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