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人,那时候也是这般年轻,穿着一身与杨帆的武服相似的箭袖,他爽朗地笑着,拾起衣襟擦汗,与几个好友有说有笑地从看台前走过,一脸的阳光,映着他的笑,是那般灿烂。同许多偷偷摸摸瞟着台上的皇帝和皇后,有意做出威武姿态的少年相比,他的步伐显得那么从容、那么随意,可是随意中却又透着潇洒、透着飘逸。
当时父皇的头痛病又犯了,正在隐隐作痛,他扶着头,用食指轻轻地按揉着眉心,母后则在扫视着台下所有刚刚结束比赛的权贵子弟。那一天,是母后为了给她挑选佳婿而特意举办的一场蹴鞠大赛。
她那时还很年轻,很活泼,也很直率、很大胆。她看见了他的笑,少女的一颗芳心便一阵恍惚,仿佛被天上的阳光晃花了眼睛,她几乎想都没想,就伸出手,指向那个从台前悠然而过的少年。
她的心像小鹿般在胸口乱撞,声音微微带些羞涩的颤抖,但她的声音很大,以致当她说出口时,把她自己也吓了一跳,她大声道:“就是他!阿娘!女儿想要他做我的驸马!”
这一声喊,仿佛则天门上的晨钟,从台上轰然传开,荡漾在她的心尖,让那心尖好一阵抖颤。太平公主的眸子浮上了一层泪光,她眨了眨眼睛,眨去眼中的雾气,沉声道:“把那少年,给我唤来!”
她的纤纤玉指,所指向的,正是刚从别人手中接过袈裟,正与人谈笑着披上袈裟的杨帆。上官婉儿微微有些诧异地瞟了她一眼,眸中的波光潋滟了一下,却没有说话。
杨帆被一个宫娥引到了太平公主面前,太平公主并没有大剌剌地坐在那儿等他过来,她已先杨帆一步走出屏帐,站到赛场边上,那种踌躇中带些迫切的模样,仿佛一个初会情郎的少女,上官婉儿对她的忘形更加惊讶了。
杨帆知道,如果被太平公主看到了他,或者会产生疑问,甚而把他叫到面前问个清楚,他心中并不担心。太平公主虽是公主中的公主,大唐帝国最受天后宠爱的女人,却未曾听说过她有什么飞扬跋扈的行为。
再者,薛怀义可是大唐帝国里最受天后宠爱的男人,以薛怀义喜欢护短的个性,如果这位公主真的有心找他麻烦,薛怀义也能替他出头。所以杨帆心中甚是坦然,他走到太平公主面前,从容一礼,恭声道:“小僧弘十七,见过公主。”
说着,杨帆飞快地溜了上官婉儿一眼,把她的模样深深地铭记在心中。上官婉儿正好奇地看着他,被他看了这一眼,心尖儿竟然一颤。
那种眼神儿,看似只是随意的一瞥,可是上官婉儿的感觉却截然不同,被他看这一眼,上官婉儿竟然有种小白兔被大灰狼盯住的感觉,很危险、很可怕。她是上官待诏,天后之下第一人,什么时候怕过人来?
上官婉儿只当这是自己的心理作用,有些气恼于自己竟然有些畏惧一个小和尚的目光,于是把胸挺了挺,目光勇敢地迎回去,而杨帆却早已收敛了目光,让她的反击落在了空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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