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大抵是萧衍此生最狼狈的一次失败，因为他妄动了心。

他不再无坚不摧，也不再战无不胜。

以前，萧衍从不会认为眼前这个女人会是他的弱点，他只觉得这个女人目的性太强，演技太拙劣，还不够聪明！

从一开始他就知道，舒婉是温廷玉刻意安排在他身边的一粒棋子。

他从未将她当回事！

更不会想到有朝一日，她会变成一把利剑，被别人握在手里，可以直戳到他内心最柔软的地方……

直到那日看她从城墙上一跃而下，他竟然发现自己的心仿佛在那一瞬间被击得粉碎。

他毫不犹豫地出手接下她，可只有他自己清楚，当时的自己有多么后怕，后怕若是没接住她该怎么办……

可他清楚自己不能有弱点，否则唯一的后果便是如同今日这般，被敌人钻了空子，被他人逼入绝境……

“呵。”他自嘲地笑了笑，果然，她是祸水，从一开始，他就不该留她在身边。

可他还是不舍得松开她，反而想用尽全力地抱住她。

舒婉久久伏在萧衍的怀里不动，只剩下轻微颤抖的呼吸。

她不敢去碰萧衍，更害怕自己一动就会牵动他身上的伤口。

她颤抖着声音问他：“萧衍……你为何要救我？”她明明记得，方才房屋坍塌之时，萧衍是在外面的，可是他为何要跑进来，为何要替她挡下那一剑，又为何要用自己的身躯替她抗住掉落下来的梁木……

萧衍冷声道：“哪有那么多为何！”

舒婉小心翼翼地抚摸着他的脸，声音隐隐带着哽咽：“萧衍，你到底，把我当做什么？”

已经记不清自己问过他这种问题多少次，可她总觉得，眼前这个男人看她的眼神并没有想想象中那么无情。

“他们总说我是你的女人，是你的软肋……”

起初，她并不在意这些，因为她知道，萧衍是不会在乎自己的死活的，自己更不可能是他的软肋。

直到今日，她才发现，眼前这个男人，竟然为了她连自己的命都不要了……

“你还不承认，你喜欢我，萧衍，你到底在怕什么？”

萧衍咬牙道：“不喜欢！从未喜欢！”

听完萧衍的话，舒婉的心像是被一只大手抓住狠狠揉捏了一下，难受地几乎无法呼吸。

舒婉道：“不喜欢你为何要独自上山，不喜欢当初为何要在城楼下接住我，不喜欢，你为何要替我挡剑，又为何要冲进来与我一起死？”

她不明白，为何到了这种时候，他还不肯承认，他对她是有感觉的……

萧衍冷冷道：“救你不过是因为你还有用……”

不等他说完，舒婉打断他，道：“只是想留着我威胁温廷玉吗？萧衍！为了留下我的命，你连自己的命也不要了吗？”

倘若一次两次，她还能相信，萧衍就是为了利用她才留着她的命，可每次在她遇到危险的时候，在她最需要他的时候，他总能挺身而出。

“萧衍，你别在骗自己了……”

萧衍眉头紧蹙，却还是不愿意正面自己的心。

小时候的一幕幕猛然浮现在他脑海，他在乎的人一个个在他眼前死去，他想救可却无能无力，最后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她们死……

后来，他把自己打造成了一个冷血无情的怪物，眼里不再装下任何人，别人也别再妄想用情感牵制他……

舒婉轻轻捧起他的脸，主动将唇送了上去，深深吻了他。

她笑中带泪：“萧衍，你是个胆小鬼，但是我不是，我喜欢你，很喜欢很喜欢。”

那一刻，萧衍黑色的瞳仁里，充斥着复杂的情愫，此刻正透过黑暗，定定地瞧着舒婉。

舒婉不想再隐瞒自己的心意了，她真的忍得很辛苦很辛苦。

倘若这次她不能活着出去，那便肆无忌惮地说出来又如何。

“我承认，第一次见你，你残暴又冷血，我很怕你，甚至想要利用你替我舒家复仇……”

“可是后来，相处过程中，我发现你是个外冷内热的人，遇见危险你会想着将我拉到身后护着。”

“王府人心复杂，你将我带去北苑，目的是不想让我遭人非议是不是？”

“你虽口口声声说我只是你的罪奴，可你从来不曾使唤我做什么粗活，甚至还好吃好喝地伺候着……”

“萧衍，喜欢一个人没什么错，大大方方承认又如何？”

可萧衍始终一句话也不说，只是呼吸愈发的沉重。

她说完，额头轻轻抵着萧衍的胸膛，手指与他的手指交缠在一起。

她轻声地说着，声音里夹杂着哭腔：“萧衍，你是不是很痛？”

萧衍缓缓伸手，想要抚摸她的脸，可是胸口的伤口却在这时疼得厉害，加上重压之下，此刻正泊泊淌着鲜血。

他及时收回了手，紧紧捂住自己血流不止的伤口，隐忍道：“不痛……”

只是刚一开口说话，温热的血便从他的口中溢了出来，满口皆是，顷刻染红了他的衣襟，也溅许多在舒婉的脸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