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氏心里,乐意分家,却不乐意吃亏。
眼见着梅安没有反对的意思,杜氏着急,道:“爹莫非忘了,这宅子是二房的宅子?相公可是发送了二叔二婶,兼祧两房的,就是给三叔过嗣子的时候也说好了,二房的产业都由相公继承!”
梅童生恼道:“闭嘴!惦记老子的房子,你做梦!”
梅安闻言,却有些为难。
杜氏说的不无道理,要是按照规矩分,这边确实当是归梅秀才一家。
可梅童生又不是疯了,怎么会自己带了娇妻去破旧老屋养老?就是梅晟那边,得这边的宅子,收拾收拾,成家的屋子的都有了,肯定也比得老屋省心。
梅安心中,已经偏了梅童生这边,却也不愿意在村民前失了“公正”,正寻思如何说,就听李氏劝杜氏道:“姑爷都不在,分什么家?屋子到底怎么分,回头让姑爷与亲家老爷说去,你一个妇人出什么头?外头冷,孩子们还小,你们先去隔壁歇歇。”
梅智还罢,十二岁了,半大小子;梅晓却只有几岁,穿着小薄袄,脸上被风吹的红红的,一阵一阵打哆嗦。
杜氏见了,也顾不得争屋子里,立时抱了女儿去隔壁了。
公媳对峙,告一段落。
梅安巴不得不用就屋子分配说话,省的得罪了梅秀才,却也不忘说两句“家和万事兴”之类的话,才拄了拐杖回去。
至于李氏,继母继女的,面子情到了,便也招呼儿子离开。
梅家这两处宅子,实是天差地别。
杜七回头看了两眼,皱眉小声对李氏道:“就算是分家,也没有必要就叫人住旧屋子。二姐夫不会愿意的,到时候少不得又起纷争。”
李氏轻哼道:“干你什么事?操这心作甚?”
要说原来李氏有“望子成龙”之心,可也没有现下这样迫切。
要是杜里正在,杜七在杜家庇护下,就算不成材也能衣食无忧;可是杜里正要是倒了,杜七自己不立起来,以后就只有挨欺负的。
就算有一份现成的家业,除非一直不露,否则一个小老百姓也保不住。
杜七叹气道:“怕是外头都要将梅家分家之事归到堂姨头上。”
李家不顾辈分,贪图聘礼将李槐花嫁给梅童生为填房,早已犯了“众怒”。
那可是五十两银子,就是清清白白的大闺女出门子也要不到这么多的彩礼。
不知多少人家肠子都毁清了,要是晓得“铁公鸡”转了性子,大家也想要那五十两。
这几日村里讲究李家闲话的不是一个两个,李氏也是李家女,杜七才有此担心。
李氏嗤笑道:“爱说就说去,也说不得几日!”
等过几日桂梅两家官司开打,村里人自然就有了新嚼舌的。
“村塾这里实是不顶用,不好就这样耽搁。等明儿老爷在家,让老爷送你去镇上。”李氏道。
“还有两月就腊八了,还不还是年后吧?”杜七道。
李氏却是拿了主意:“不行,两个月能学半本书了。”
谁晓得杜里正到底得罪的人什么人?要是对方找到家里来,杜七在外头还能安全些。
可要是跟之前那个强买地的,直接在镇上找到杜七怎么办?李氏嘴硬,心里却是乱做一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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村塾里,后墙头趴着看热闹的小学生们看完热闹,都回了学堂上。
桂重阳没有亲眼去看,却也听了个全乎,晓得是杜氏待继婆婆不恭敬,梅童生撵了儿媳妇与孙子、孙女出来,还要分家,将旧屋分给次子一家;杜氏借口丈夫“兼祧”,要分新屋这边未遂。
“老天有眼!”桂重阳不知为何想起这四个字。
所谓“新屋”,只是相对于老屋说的,实际上也十几年了。
十三年前,梅童生父子为了霸占二房田宅,做了阴损的事,如今家财散尽,父子反目也是报应。
梅童生这样腰子硬,倚仗的不过是前途无量的长孙,可是梅晟记着父仇,能真心孝顺这个可以算作仇人的祖父?到时候,还有热闹可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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梅童生在家闹腾了一圈,就去村塾露了一面,上午让大家自己念书,又借口雪势渐大下午直接放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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桂重阳与梅小八下学时,正好见梅朵提了食盒出来,晓得他们放假,摇头道:“又荒废了一日,你们还好,外村来的小学生可是白折腾了。”
桂重阳道:“虽是村塾,可大家都交了束脩,估摸该有人找杜里正说此事了。”
村塾低价收本村学童,外村来的学生束脩却是不低。
紧着肚皮送儿子读书的人家,多有“望子成龙”之心,怎么乐意村塾夫子这样三天两头的放假?
梅朵想起梅家的各种闹剧,幸灾乐祸道:“他们家又出了什么花花事儿了?”
梅氏摇头道:“一个大闺女,整日里留心这些东家长、西家短作甚?”
梅朵嘟囔道:“谁耐烦理会什么东家西家,我就想要看那家倒霉!”
“那家”是哪一家,自不用说。
桂重阳讲了上午的热闹,顿了顿,道:“接下来,那爷俩怕是该争房了!梅村老那边,应该会偏着梅夫子这头。可杜家也不是白给的,当不会乐意看着杜二娘吃亏。”
梅朵拍手道:“这才叫‘狗咬狗,一嘴毛’,只盼着他们争的热闹些,狗脑子都打破了才好呢!”
梅氏白了梅朵一眼:“他们是狗,你是甚了?尽浑说!”嘴里说着责怪的话,到底带了几分怅然,这自然不是为了梅家父子反目,而是因那宅子。
桂重阳看了姑侄两个一眼,要是有机会,能买回梅家宅子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