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平讪讪道:“这不是四郎是秀才公,新县令多少会顾忌些。”
梅安之前只觉得这老兄弟性子绵软,才会被儿子儿媳妇辖制,如今看来也不是个明白人,摆摆手道:“莫要白日做梦,秀才是见官不跪,可也只是不跪罢了。晟哥儿少年秀才,前程大好,有族人偷窃已经是丢丑之事,有什么脸面大咧咧上堂为讼?搁在别人眼中,这样‘帮亲不帮理’之人,就算读书略好些,也是个没有前途的糊涂蛋!你若舍不得银子,就任由梅青树自生自灭,莫要再牵连别人下水!”
梅平羞红了脸,搓着手道:“不是舍不得银子,这不是不放心别人……”却是自己都心虚,声音越老越低,说到最后低不可闻。
梅安懒得去搭理老兄弟,反而关切地看着梅晟道:“你爷爷怕沾上事呢,你打听打听也就回去吧,莫要惹得他生气!”
就算是少年秀才,梅晟也才十四岁,以后下场应试少不得家里出银子预备。
梅晟神色平和,道:“孙儿之前是不放心,出来打听打听,这就回去。”
梅安略觉欣慰,亲自送梅晟出来。梅平跟在后边,欲言又止,却被被梅安一个眼神给瞪回去了。
直到梅晟背影渐远,老兄弟两个回院子,梅平才闷声道:“大哥作甚拦着我?就算不让晟哥儿上堂,只央求他往桂家走一遭也是好的呀。要是他能开口,桂家有什么脸拒绝?桂家可还欠着梅家一条命哩!”
梅安看着梅平摇头道:“杀人偿命、欠债还钱不假?可人是桂家杀的?莫要忘了,桂家自己还死了四个人,真要追究,桂家追究谁?”
“这还用问,不是桂远偷了丁银吗?当然要追究桂远啊,就算桂远没了,桂重阳不回来了么?”梅平想也不想道。
父债子还,天经地义。
梅安沉了脸道:“桂家丢了丁银,三个房头卖地,也凑不齐那二百两?要是桂家顺当卖了地,银子够了,哪里还用死那么多人?那故意破坏桂家卖地的,压低价买桂家地的就无辜了?”
十几年前的事,不是没有人背地里嘀咕过,只是桂家已经衰败,杜家势不可挡,就算有人看明白了,也没有人出来为桂家辩白。
如今局势逆转,桂家又起来了,杜家反而势微,也就有人敢说两句实话了。
*
桂家老宅,门外。
梅晟踱步过来,站了足有半盏茶的功夫,才扣门。
“谁啊?”梅朵听到动静出来,看着门外少年有些迟疑。
梅朵一时猜不透来人身份,梅晟却是心中有数。
桂家长房如今四口人,除了户主桂重阳,其他三口人都是梅家人。眼前这少女,当是与自己同曾祖父的从堂妹梅朵了。
“梅朵,我是梅晟!”梅晟直言道。
梅朵闻言,立时变了脸色,望向梅晟的目光带了戒备:“你是为了梅青树两口子做说客来的?”
梅晟摇头道:“我来探望姑母!”
梅朵面带怀疑之色,不情不愿地开门道:“怎地早不探望,晚不探望,这个时候探望了?”
梅氏在上房听到动静,也走了出来,看到梅晟有些迟疑。
梅朵不认识梅晟,梅氏却是之前打过照面的。
梅晟作揖道:“小子梅晟,见过姑母!”
梅氏点点头,按捺住对梅晟来意的好奇,招呼梅晟到屋子里坐下。
*
做到堂屋,梅晟接过红枣茶,看着屋子里的摆设。
宅是新宅,家具是新家具,并不见花里花哨,却是简单洁净。再看梅氏与梅朵姑侄两个,行事从容,面上不见寄人篱下的小心谨慎,可见日子是真的舒心。
梅晟放下茶盏,道:“姑母,十三年前的事,桂重阳可查清楚了?”
梅氏闻言,不由一愣,意外道:“你不是为梅青树两口子的官司来的?”
梅晟淡漠道:“他们自己犯的错,自己承担,哪里轮得着我这后生晚辈操心?我只想要问问,十三年前的事,幕后黑手到底是不是杜忠?”
随着桂家叔侄归来,十几年前的“九丁之难”少不得又被人提及,就有些话传到梅晟耳中,这才是梅晟匆匆赶回来的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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