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品锡站起来,假模假样地冲他敬礼说:“Yes,Sir!”
“滚你的,”黎承睿笑了起来,从怀里掏出支票本,刷刷签了一张,撕下来递给他说:“给你女儿的,祝贺她上大学,从此是大女孩了,喏。”
黄品锡愣住了,难得正经地连连摇头:“不用不用。”
“又不是给你的,世侄女读大学这么大件事,我做人Uncle表示一下都不行?”黎承睿笑着说,“我们这么熟,就不拿红包封了,拿着吧,一点心意。”
“我……”
“我什么呀,自己人还叽歪什么?”黎承睿佯怒说,“你那点收入才多少?阿嫂一个女人撑着家,现在还要供个女儿上大学多不容易,拿着吧。”
黄品锡接过去,看了一眼金额,苦笑了一下说:“你这样别给阿珊知道了,不然到时候你未来老婆有意见。”
黎承睿身体一顿,随即说:“阿珊没这么小气。”
黄品锡点点头,把支票收好,说:“谢了。”
黎承睿把电脑锁好,站起来拿了车钥匙说:“我够钟先走,有事你让他们call我。”
“去接你老婆下班?”
黎承睿笑笑没说话,起身拍拍黄品锡的肩膀走了出去。
他开着车穿过大半个新界,将车停在离玛丽诺教会中学门口不远的地方,他算准了时间,把车停好没多久,就听见学校放学的铃声。不一会,一大群穿着白色校服的中学生三三两两结伴走出校门。黎承睿的心砰砰狂跳起来,他紧张地盯着校门口,唯恐错过什么,尽管他心里很清楚,以他的调查能力,他不可能会错失想见的那个人。可是他就是莫名其妙会担忧,心情像倒退二十年,回到懵懂无知的年代,对情感怀有神秘不可测的想象,对钟情的对象怀有近乎虔诚而狂热的专注。
你着魔了,他再一次对自己说,你一定是着魔了。
不然,何以会自那天少年离开后,就无法抑制住地想念他?想念到不惜动用手上资源,亲自调查他的一切信息,详细到他的功课表,他所在班级的男女比例,他每天大概会去哪些地方,他都跟什么人来往,这些黎承睿都一清二楚。
然后一连一个多礼拜,他都赶在少年放学之前驱车前往他的学校,像个他最不齿的偷窥狂那样,饥渴地看着那个清瘦雅致的少年放学,然后鬼鬼祟祟跟在他后面,一直跟到他回家。
有几次他目睹少年走入其所住的公屋大楼后还不肯离去,一直将车停在楼下,等到夜幕降临,目睹少年临街房间的灯打开。
黎承睿不能自己地想着林翊在屋里干什么?他一个人有好好吃饭吗?他的母亲每天那么晚才从中环写字楼下班回来,在这么长的时间里,少年会感到孤独吗?他害怕吗?
黎承睿对自己这种异乎寻常的执拗心生恐惧,他知道必须冷静,必须压抑下那些念头回归到自己的正常生活中,必须回到重案组督察黎承睿的身份上,他有正派健康的家庭,有前途光明的职业,有青梅竹马的未婚妻,还有对警官事业的热爱和追求。
他的人生,原本如一列轰鸣向前的列车,方向明确,轨道干净坚固。
可是,名为林翊的少年出现了,他就像有谁悄悄按下了列车前进方向的换轨按钮,整列列车莫名其妙地改换了方向。
他完全无法预知会通往何方。
黎承睿痛苦地闭上眼,他咬紧牙关对自己说,不能再这么下去,这是最后一次了,就再看那个少年最后一次,看完之后他要果断地开车走人,从此忘记有这么一个人。
有这么一个人,只是惊鸿一瞥,却掀起惊涛骇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