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朱说完这些话,当即一甩袖子离开了。
张邋遢见状赶忙起身站到一旁,眼观鼻、鼻观心,开始默诵道德经。….
老朱躲在卧室里生了好一会儿的气,几次都想命人将外边那老道士推出去砍了。
这道士太可恨了,算卦就好好给咱算,竟然敢学那些文官行劝谏之事!
更为可恨的是,他竟然说咱皇儿朱标和皇长孙朱雄英之死,都是被咱这个皇帝给「克」的!
咱杀的都是贪官,杀的都是该死之人!
咱没有错!
咱就是去了阴曹地府,对阎王爷也敢理直气壮地说咱没错!
只是老朱一想到这道士也算说了几句好话,还给大孙断了个两甲子的寿数,这才硬生生忍下这口气。
张邋遢在默诵了一遍道德经后,耳边重新听到老皇帝阴仄仄的声音。
「张邋遢,你刚刚的话可是受了什么人的唆使,故意来指责咱的不是的?」
「回禀陛下,贫道所言皆是天命,不曾受任何人唆使。」
「若是陛下不服,贫道只问陛下一个问题。」
「问!」
「敢问陛下,您生平所杀之人都是有罪之人吗?」
「他们都该死吗?」
「您就没有杀错过,您就没有一丝愧疚?」
张邋遢接连三问,如同一柄巨锤一般,重重地锤在老朱的胸口上。
这是一个老朱从来不愿意涉及的问题。
哪怕他从来不去细想,他也非常清楚,他兴起的几次大案,杀得人何止十万,岂能一个冤死的都没有?
但乱世当用重典,矫枉必须过正!
很多时候杀性起来了,他哪来的精力管你冤不冤枉,先杀了再说吧……
「咱……」
「咱这半年多都没咋杀人了……」
老朱这话真不是吹嘘,自打他发现大孙有意无意地学他说话,他的脾气收敛了许多。
不仅不像往常那般,整天讲杀杀杀挂在嘴上,更是连杀人之事都少了许多。
很多时候,犯了错的官员他都尽量流放,而不是像以前那般直接推出去砍喽。
张邋遢听到这话,已然明白了老皇帝的意思。
对于老皇帝来说,能说出这番话,已经是在变相地承认自己心里有愧了。
「陛下圣明!」
老朱听到张邋遢拍了这句马屁,脸色也比刚刚好了点,不像刚才那般难看了。
「敢问张真人,若是咱今后那个什么……咱大孙是不是就能长寿了?」
「陛下只要勤修仁政,皇孙在继承您的意志,大明自然国运昌隆,万世不衰!」
老朱听到这话正在沉吟的时候,边上的张邋遢又补了一句。
「天心即民心,天意即民意。」
「此所谓天视自我民视,天听自我民听也……」
老朱闻言做了个稽首的手势,身子也随之躬了下去。
「多谢真人指点,咱明白了!」
「真人下榻何处?」
「贡院边上的洞神宫如何?」
张邋遢听到这话气得差点骂娘,这朱皇帝都给自己选定了地方,还假惺惺地询问自己干嘛?….
虽然张邋遢气得要死,但表面上还得装作风平浪静。
「那就有劳陛下安排了!」
老朱闻言也觉得有些不好意思,尴尬地搓了搓手道。
「那就劳烦张真人在京里盘桓一些时日了。」
「咱也不是要一直将真人留在京里,只是想让真人见见咱大孙,参加下咱册封皇太孙的典礼。」
「等咱大孙当了皇太孙,咱立即下旨,在武当山修建宫观!」
张邋遢闻言心中大喜,他之所以进宫,所求的不就是这个吗?
他本以为要费一番口舌呢,哪承想皇帝陛下竟然主动说了出来,简直是意外之喜!
「那贫道就谢过陛下了!」
老朱闻言不好意思地摆摆手道。
「不妨事!」
「这都是咱应该做的。」
「咱觉着宫观要修就往大了修,往好了修!」
「就仿照咱的皇宫格局修!」
张邋遢听到这话,心里更是乐开了花,心想这皇帝也不像传闻那般小气呀,出手还是挺阔绰的嘛。
然而,老朱接下来的一句话,直接把他满腔的热情扑灭,气得他想跳脚骂娘。
「这么大的工程,一年两年肯定是修不完。」
「十年八年的也太赶,搞不好还会加重百姓负担。」
「要是张真人不急的话,咱们就慢慢修,先修个一百年?」
张邋遢心里那叫一个郁闷,心道这朱皇帝是真狠啊,一竿子把宫观支到了百年开外。
别说贫道等不到,就是贫道的徒孙都等不到呀!
看皇帝这意思,非得他大孙子活过一百岁,才能让武当山的宫观封顶是吧?
火红的鸡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