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璟这根年轻的棒槌又开始在太后跟前犯倔了,干脆就把话挑明了:“臣知道太后分外信任来俊臣,可此人出身底下,视国家律法于无物,扰乱朝纲。太后想要维护他,可以,但臣必定不遗余力,要将其绳之于法!”
武则天看着宋璟,顾不上生气了。她想了想,按照宋璟一贯的性子,恐怕是早就想方设法要将来俊臣这些人处理掉了,只是苦于一直没有机会。长安之行,周兴个倒霉催的,直接碰上了永昌,永昌那性子,大概也只会跟自己的驸马同仇敌忾,平常光是听说没遇上,她不惹事,可人家主动惹上门来,她又有什么理由会错过?
这么一想,武则天心中对李宸的那把火就消了大半。可是要动来俊臣……太后神色沉吟,就是不说话,只让宋璟先回去,此事她要再想想,但也不愿意先将来俊臣关进大牢。
上官婉儿目送宋璟离开,然后一边打量着太后脸色,一边低声劝道:“太后,御史中丞年青气盛又为人正派,大概是一直便看不惯来俊臣等人的作为的,只是从前他尚未抓到来俊臣的把柄,才忍而不发,如今既然上奏要弹劾来俊臣,心中大概也是认定了此事的。但此事只要太后不松口,御史中丞也拿来俊臣无可奈何,太后可别为此生气。”
武则天半晌没吭声
自从扬州叛乱以来,她终于发现,这天下有许多人对她并不忠心,那些人有许多都心存幻想,喜欢她还政李家。这个大唐,是她和李治一起治理出来的,李治不是昏君,可她也为大唐付出了许多,她如今还是太后,便有叛乱,日后还得了?而周兴、来俊臣这些人的出现,恰好给了她一个铲除异己的机会。她又岂会不明白这些人并非是什么良善之辈,可这些人出身底下,在朝中无权无势,唯一的依靠就是她,她能给他们荣华富贵甚至权力,这些人对她自然就是忠心不二。
她如今还能安坐在这朝堂之上,周兴来俊臣这些人,也为她做了许多事情。
可有时候,她也会扪心自问:“用这些人是否合适?”可这些疑问,只应当由她发出,并且自己解答。
上官婉儿看着武则天喜怒不定的脸色,心里飞快地转着,一边揣摩太后的心思,一边打圆场:“太后圣明,才会有如今满朝君子的盛况,不论是御史中丞宋璟还是来俊臣,自然都是鞠躬尽瘁侍奉太后的,便是太后如今要了他们的命,他们也不会有一句怨言,太后何必如此纠结?”
武则天笑了笑,声音徐缓,“婉儿啊,你还是不明白我的心。宋璟有能力,向来是个刺头,你没看到这册子上林林总总写了多少来俊臣这些年来抢夺他□□子,又如何威胁旁人的事情,以宋璟之能,是要不来的。”
上官婉儿微微一怔。
武则天:“我疼了永昌这么多年,没想到这会儿她竟然不顾母亲了。她无端端的,凑这个热闹暗中找人替宋璟弹劾来俊臣做什么?若是我不能得偿所愿,她以为她的日子便会好过么?”
武则天说话的语气十分平常,好似是在跟上官婉儿说着一些家长里短的鸡毛蒜皮小事,可上官婉儿听到最后,心里都哆嗦了一下。
太后的话里,竟然隐隐充斥着杀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