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二娘当日在杏子林险些为顾朝辞所杀,不料出现一个黑衣人,施展少林武功相救,她又被顾朝辞言语所慑,让她将自己以前掉包的孩子,送回原父母家。鉴于种种,叶二娘自然不敢怠慢,几个月来都在不停办事。可是爱儿惨被人抢走的的情状,却又在脑际萦绕不去。这日听到“曼陀山庄”有武学秘籍的消息,又听到少林方丈玄慈亲自带队也赶赴江南,她心烦意乱、愤怨纠结之下,也跟着大帮武林中人来到曼陀山庄,在人群中默默看着情郎,一时间有些神不守舍。这时眼见顾朝辞明显意有所指,目的直指自家情郎玄慈,稍一寻思,顾朝辞或许知道自家儿子在哪,寻子之心与维护情郎之心,再也按耐不住,也就跳了出来。群雄眼见叶二娘如疯如狂的样子,一阵骚动。他们先听顾朝辞说道女子被一个武林大有威望之人引诱,还以为是王夫人。此刻见“无恶不作”叶二娘跑了出来,冲着顾朝辞就要儿子。当即明白了,他口中的女子,竟然是这“无恶不作”叶二娘。又见她朝少林众僧大吼着,让他们走,她自己要与顾朝辞找儿子,一众少林高僧白须飘飘,威名素着,面对这等事,也极为尴尬。群雄也寻思着,这个大有身份,威望可称武林第一的人是谁,思来想去,除了“天下武学正宗”少林寺的方丈,好似再无第二人配此殊荣。一时间,几乎所有人的目光,都射在了玄慈脸上。少林群僧大为愤怒,只要方丈一声令下,必要与顾朝辞不死不休。顾朝辞也瞧向了玄慈,二人目光交接,玄慈却是一脸平静,顾朝辞不禁心下一沉,暗道:“这家伙定力如此之强,莫非是打算不认了!”可他也是一副云澹风轻的样子,笑着道:“玄慈方丈,你说,我为叶二娘这个丢子失夫的苦命女人,以及这二十年来,那些被她吊包的孩子及父母,讨个公道应不应该?”“够了!”叶二娘一声锐喝,忽地身子一转,长声笑道:“顾大侠,你在江湖上也算名气不小。就算为了除暴安良,却又何必将我这女流之辈的一些往事,在天下英雄面前说出来,你真不嫌辱没你的名头吗?”她非常清楚,顾朝辞针对的就是玄慈。这样说,就是想让玄慈不要认,赶快带人离开。她自己哪怕惹的顾朝辞恼羞成怒,死在当场,也是无怨无悔!至于儿子……也没办法,先将爹护住再说。众人转眼望去,叶二娘脸灰唇白,两眼无光,就像是一个活鬼。但听她的意思,顾朝辞是为了对付她,才故意将这段陈芝麻烂谷子的事爆了出来。顾朝辞心下明白,叶二娘直到这时,还一心护着玄慈呢。暗叹一声:“情之一物,委实难解!”面上却是一副冷峻之色,“你也休来说嘴!”双手一举道:“我顾朝辞若要收拾你,只凭这双肉掌,十个‘无恶不做’也料理了!”众人齐齐点头,的确,一个叶二娘哪里值得顾朝辞费这口舌?叶二娘眼神一厉,眼里仿佛迸出点点寒星,冷冷道:“我叶二娘究竟什么地方得罪你啦?你要如此狠毒!你我杀我,就快动手,何必婆婆妈妈,将这些陈年旧事翻出来,又是何意?”顾朝辞呵呵一笑,说道:“你可真是不知好歹,我不过为你的这段遭遇惋惜罢了。那位大人物位高权重,才雄心忍,这些陈年旧事当然不放在心上。若非如此,当年也不会负心薄幸,抛弃心爱女子,去安然享受一切。”饶是叶二娘一心想要护着玄慈,听了这话,却也不由一阵木然。脸颊下淌下两道泪珠,深深陷进了她的疤痕里。过了好一会,她才摇着头说道:“这一切本就怪不得他,全是我不好!当年是我爹爹生了重病,他宅心仁厚,前来医治,救了我爹爹性命。我对他既感激,又仰慕,贫家女子无以为报,便以身子相许。那全是我年轻湖涂,无知无识,主动引诱他的。他对我很好很好的,没有负心薄幸!是我自己不愿连累他的。他……他是一个很好很好的的人。”直到这时,叶二娘言辞之中,对这个遗弃了她的情郎,仍充满了温馨和思念。显然昔日恩情,不因自己深受苦楚、不因岁月消逝而有丝毫减退。众人均想:“叶二娘恶名素着,但对当年情郎,却着实情深义重。只不知这男人是谁?”不由纷纷议论起来。顾朝辞看到这一幕,眉头微蹙,心想:“罢了罢了,你我之间无仇无怨,看在我的降龙十八掌虚竹有着大功份上,只要玄慈识趣退走,我又何必太过咄咄逼人!”顾朝辞目空一切,却对人间之真情,从不做嘲讽,此时也不想直接道破一切了,转眼看向玄慈方丈,叹了一口长气,拱了拱手:“玄慈方丈,顾某今日为她这片真情所感,委实不想再说,不知能否……”他是这样想的,别人却是不知,话音还未落,叶二娘心中一个激灵,奔近几步,跪倒在地,颤声说道:“顾大侠,请你大仁大义,高抬贵手,放过了他。他……他……他在武林中这么大的名声,这般的身份地位……年纪又这么大了,你要打要杀,请你冲着我来,可别……可别去为难他。”顾朝辞在她一跪地时,早已侧身躲开。玄难大师早已气得浑身发抖,戟指厉声说道:“顾朝辞,你为何要问我方丈师兄?你胡言乱语一通,如此败坏我少林清誉,果然其心可诛!众位英豪,今日若让顾朝辞生离此处,乃是天下之大祸!”他说到这里,右手一摆,群雄齐声呐喊,纷纷拿出兵刃。整个高台四周密密麻麻的寒光耀眼,说不尽各种各样的长刀短剑、枪斧鞭叉。是个人都有一种感觉,顾朝辞口中负心薄幸之人,好像就是少林某位高僧一般。玄难安能容忍?群雄兵刃一出,高台上也是“乒乓呛啷”之声不绝,慧字辈少林僧也都将师父、师伯叔的兵刃送了过来。除了玄慈,其余玄慧两代少林僧各执兵刃,齐声诵经:“我佛慈悲,我佛慈悲!”声音十分悲愤,虽一时未有人向顾朝辞挑战,但群僧在这念佛声中,所含的沉痛之情,显然已包含了极大决心,决不能与他善罢干休。顾朝辞见了两方这架势,心中也颇有几分紧张,心想一旦打起来,也只能赶紧带着王夫人与王语嫣先撤了,其他人就听天由命吧!他面上却是全无惧色,漫不经意的道:“玄难大师也不必在我面前耍威风!有什么手段,顾某自当接着。可我是否胡言乱语,某些人心知肚明,如此欺心,就不怕下阿鼻地狱吗?”叶二娘心中一片空茫,那种感觉十分古怪,非惊非怒,更像是一种说不出的恐慌与渴望。她转眼看向玄慈,盼他出言否认,直接联合众人杀了顾朝辞。可玄慈却是一反常态,双手合十道:“善哉!善哉!”他口宣一声佛语,踏前两步,伸手将叶二娘从地上扶了起来,温言道:“二娘,这些年来,可苦了你了!”少林方丈那一直威严的脸上,竟充满了一个男子面对心爱女子的温柔之色。众人都是从所未见。霎时间,周围忽然沉寂如死,纵是万雷轰顶,飓风海啸,似也不如玄慈大师这几句可怕。少林众僧更是如遭雷击,下意识后退两步,似乎如此一来,就能避开玄慈方丈这两句话的威力。各人面上神色之诧异、惊骇、鄙视、愤怒、恐惧、怜悯,形形色色,实难形容。玄慈方丈德高望重,武林中人无不钦仰,谁能想到他竟会做出这等事来?叶二娘这时早已嚎啕大哭起来,哭叫道:“我不苦!你有苦说不出,那才是真苦。可你……你不用说出来的,这……这可如何是好?”玄慈一手抓着叶二娘手腕,一手轻轻抚上她的秀发,摇了摇头道:“二娘,我犯了佛门大戒,反悔固然无用,隐瞒也是无用。过去二十余年来,我日日夜夜记挂于你,更不知我们的儿子被强梁掳去,究竟是生是死。却又没有勇气向僧众忏悔,今日却能在天下人面前一举解脱,也是人生幸事。”他多年来,都在隐藏心中秘密,知道儿子丢失,女人做恶,也只能隐忍。而今坦白一切,忽觉如释重负,压抑已久的情感喷薄欲出,投向叶二娘的目光说不出的温柔喜悦,他一边说着,一边伸出手来,抚摸她脸上的伤痕。叶二娘心中茫然,点点头,又摇了摇头。人群一片死寂,众人的目光全都将人身上,无论男女僧俗,主客敌我,数千道目光被两人牢牢吸住,个个屏息凝神,均想:“一个是德高望重的佛门高僧,一个是恶名昭彰的天下恶人,没想到却有这么一段情缘。”顾朝辞不由心想:“你们也别怪我卑鄙,今日之势,你我立场不同,我也有需要用命去守护的人,不得不出此下策!”少林僧众双手合十,叹道:“善哉,善哉。”叶二娘听见佛号,如梦方醒。儿子之下落,本是她终生之憾,顾朝辞何以知晓这些隐秘,更是一个谜团。想到这儿,她徐徐转身,死死盯着顾朝辞,眼里光芒闪烁不定。缓缓道:“你知道我儿子在哪里?”这时,所谓顾大侠,自然不会再出口了。“当然!”顾朝辞看着玄慈,含笑说道:“你们还要听吗?”玄慈一怔,转念明白过来,虚竹想必就是自己儿子,可他始终蒙在鼓里。想到这儿,更加内疚。玄慈缓缓道:“顾君,你曾叫我的师兄弟带话给我,莫非虚竹就是我的亲生儿子?”他说话声音仍安祥镇静,一如平时。顾朝辞心下暗佩他的定力,却只笑笑不语。叶二娘心中一凛,有如电震,颤声道:“虚竹?灵玄慧虚空,慈哥,莫非你见过我们的儿子,他也在少林出家为僧?慈哥,我……我在咱们孩子的背上、两边屁股上,都烧上了九个戒点香疤。你见没见过?”儿子下落有了着落,她已然无与伦比,连这等秘密都说了出来。群雄登时大哗,这少林方丈不但与女子私通,犯了淫戒,而且还在本寺养起了私生子,众人大为鄙夷,交头接耳,议论纷纷。玄慈点头道:“不错,得益于顾君着意提醒,我等亲自查探过,虚竹后背,双股之上确实各有九点香疤。只是那时尚不知他是我儿子。这孩子是被本寺一僧侣捡回收养的,童婴时便即如此,从来不知来历。他自己老实憨厚,也羞于向同侪启齿。沐浴之际见到,还道自己天生与佛门有缘,生就戒疤,因此更坚了向慕佛法之心!不曾想,竟然是你给他点上去的,我也不知这一节!”叶二娘知道了儿子下落,心下顿时一松,很是怯懦道:“我……我,我做这事,也不敢对你说起!”其时是北宋年间,礼法之防人人看得极重,江湖上的好汉如犯了色戒,都为众所不齿,何况僧侣?叶二娘也想着她与玄慈肯定没有以后,只想给儿子点上佛门戒疤,寄托情丝,哪想到会被人抢走儿子。玄慈摆了摆手:“好了,这事以后再说!”当即收拾心情,恢复素日肃竣之色,看向顾朝辞道:“顾君,你于此时揭露这事,是想逼的我少林再无颜面,立足于武林,自然也就不能跟你继续为难!”顾朝辞默默点头,玄慈接着说道:“只是老衲有一事不明,还望解惑答疑。”顾朝辞叹道:“我是如何知晓这段隐秘的?”玄慈瞧他时许,点头道:“不错!这事老衲自问很是隐秘,就连与我相处数十年的众位师兄弟都无一人知晓,你又从何处知晓!”顾朝辞微微笑道:“这世间没有不透风的墙。有些事,也只是你自认为无人知晓罢了!就像你曾派遣玄、玄石两位大师,将乔峰从少林寺出来,到他聚贤庄相斗,他被黑衣人相救,乃至于他与阿朱雁门关相见,再到两人定情,一切事情都在他们眼中。这不也是一件隐秘之事,以乔峰这般武功,不也稀里湖涂,从无所知。但我却来了个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对这一切尽收眼底。而我顾朝辞自己,也没少被人跟踪,实则这都是一个道理。只要做了必有痕迹。当然,正是因为此事,也让天下英雄无不费解,想着少林僧俗弟子,遍布天下。乔峰一个杀师杀父母的恶徒,少林为何不尽心竭力杀他,以清理门户,维护本寺清名。”玄慈正色道:“国有国法,家有家规。自来任何门派帮会,宗族寺院,都难免出现不肖弟子。故而清名令誉之保全,不在求永远无人犯规,在求事事按律惩处,不稍假借。乔峰固然是本寺弟子,身负杀师杀父母之恶名,但这一切过程,从未有人亲眼目睹。老衲身为方丈,自不会轻易下此结论,才让玄、玄石两位师弟跟踪于他,来判断他的心性。老衲也本欲亲自出山,与玄渡、玄因、玄止、玄生等几位师兄弟,再次细查乔峰之武功。倘若他真是杀害玄苦师弟之凶手,我等五人自然要将之诛除,维护本寺严规,让其不至危害人间,怎料却发生了卫辉城之事!”玄寂、玄渡、玄因、玄生等僧齐声说道:“方丈师兄说的不错!”玄慈方丈目光缓缓扫过群雄,缓缓道:“乔峰这个当事人已死,往事俱休!但我等也不能将玄苦师弟、乔三槐夫妇的死,直接硬栽到他的身上,让他名声有损。这也是向天下群雄说明,并非我少林弟子妄杀无辜,而我少林派不正戒律,实乃还没有得到切实证据!”少林诸僧齐声同念:“阿弥陀佛!”少林玄字辈僧人,今日虽只来了九人,但寺中却足有三十余人,各个都是第一流的高手。毕竟少林寺一个行辈弟子,做低辈弟子时,足有几百人,为何到了这辈掌权之时,就会变得寥寥可数呢?那是因武功、威望倘若不到,原有的玄字辈僧人,就会被变了法号排行。不但不会再排在“玄”字辈,更不会列入“灵玄慧虚空”这些正式排行。譬如后世的觉远本和无色、无相等首座同辈,可他武功、威望皆无,故而不入班辈排行。而这代少林寺玄字辈高僧,在武林中数十年来,都是威名素着,正直无私,人尽皆知。他们既这么说,群雄听了绝无怀疑。群雄这时也才恍然大悟,乔峰身为少林弟子,身负滥杀无辜之名,恶名四起,少林却一直却没有明言正令,惹来无数非议。时至今日,透过顾朝辞与众僧之口,方才还了乔峰清白。原非少林不对乔峰追究整肃,而是都在追查实证。阿朱被顾朝辞点了穴道,说不出话来,却早已泪流满面,心道:“乔大哥,你的冤屈被洗刷了,你可以瞑目了。”顾朝辞一拱手,正色说道:“少林寺一向戒律森严,顾某自然深知。就说今日,方丈能够在天下英雄面前,自承其事,足令我大感意外。若你失口否认,召集众人围攻于我,我也是无可奈何。只此一点,便无愧丈夫!让在下好生佩服!”群雄一听这话,也是深有同感。群雄初闻少林方丈玄慈与叶二娘之事,人人均觉他不守清规,大有鄙夷之意,待见他坦然当众承认,并无丝毫辩解。这等大勇实非常人所能,都想他只此一认,也可抵偿一时失足了。毕竟顾朝辞说的不错,倘若玄慈来个失口否认,还说对方故意污蔑少林寺数百年清誉,来个群起而攻,也未尝不是一种解决办法。在场多少人都是这个想法,心想要是我,肯定来个死不认账,你又能奈我何?玄慈合十说道:“老衲承继列祖列宗之衣钵,今日虽遭逢极大难关,也当依正道行事。倘若大伙尽心竭力,得保少林令誉,那是我佛慈悲,列祖列宗的遗荫。但若玷污清名,老衲以命护教,以身殉寺,却也问心无愧,不违我教止理。绝不能让二娘一个女子,受到群雄非言蜚语。况且我少林寺数百年来,造福天下不浅,善缘深厚,纵使出了不肖传人,一时受挫,也决不致一败涂地,永无兴复之日。”他这番话说得平平和和,却正气凛然。少林众僧一齐躬身说道:“方丈高见!”玄慈又看向顾朝辞道:“不过老衲原也当不得顾君佩服之言,你胆敢说出此言,想来我自行认罪,也在你的意料之内!”顾朝辞摇了摇头道:“方丈说笑了,今日势不在我,我也不得不出此下策。而这对于我来说,只是一场赌博。这也并非我有什么运筹帷幄的手段,也只是打出了自己的牌,胜负却在你的一念之间,不是我有多大本事,赌的不过是你的良心罢了!只不过叶二娘的出现,是我始料未及之事,如此一来,让我胜算更大罢了!你纵然有心反口不认,恐怕也不忍让自己心爱的女子伤心!相较而言,你是一派君子之风,我却显得像个小人了,委实不足一晒!”玄慈微微一笑道:“顾君能够明言一切,也足见坦诚。小人君子之说,不足以论。今日也是我等联手,人多势众,逼你一人。你为了爱人与曼陀山庄上下性命,出此下策,也是人之常情!倘若只你一人,恐怕你早已脱身就走,选择以后挨个上门报复了吧?又何必在这里浪费时间!”顾朝辞一拱手,朗然一笑道:“生我者父母,知我者大师也!”王语嫣王夫人都知道,顾朝辞与少林寺本没有这么大的梁子,今日他为了自家这些人,可以说与少林寺已经结下无可化解之冤仇。今日少林寺纵然退却,以后之事却还未完,这场梁子才刚刚结下。心下也颇为感动,自也不无忧心。玄慈目光凝注在顾朝辞身上,问道:“阁下知道这段秘幸,应该是从萧远山身上知道的吧?”顾朝辞先是一愣,继而笑道:“方丈何出此言?”方丈摇头说道:“老衲也非痴愚之人,在杏子林你要杀二娘,被一身怀少林绝技的黑衣人所阻!而这个黑衣人正是萧远山。他救二娘,并非存着什么好心,还是为了报复老衲!”顾朝辞眨了眨眼睛,抿着嘴一言不发。玄慈方丈看向人群,朗声说道:“萧远山老施主,若老衲猜的不错,你这三十年来,隐于暗处,我的儿子想必也是你抢去的,故意放在少林寺,让老衲可以看到,却不知道他是谁,直待一个合适的机会,在引爆出来,让老衲与少林寺一同身败名裂!”此话一出,众人哗然。叶二娘又惊又怒,心里多年的疑惑有了答桉,一时悲愤莫名,死死盯着人群,脸上肌肉都在簌簌发抖。玄慈乃是少林寺方丈,僧俗弟子,数以万计,他能统慑全局,自非有勇无谋的莽夫。种种事情一相印证,得出这个结论,自不太难。顾朝辞心下佩服,心道:“这世上能有所成就之人,果然没有蠢货!”只听玄慈又说道:“萧老英雄,你愤恨老衲与少林,要找老衲报杀妻之仇,也无可厚非!可你不该扮作乔峰模样,去杀乔三槐夫妇与玄苦师弟,他们夫妇将乔峰视若亲子,爱如性命,抚养他长大。玄苦师弟传授乔峰武功,十年寒暑不断,将他培养成才。让他年纪轻轻,就在江湖上声名鹊起,你恐怕听到他的名声,也是老怀安慰吧?”玄慈说到这里,顿了一顿,一脸恍然之色道:“是了,你是故意如此,让中原武人仇恨乔峰,因为你知道自己儿子仁侠过人,非如此,他不会与你一起这般不分好赖的复仇!”群雄不禁面面相觑,都在找寻萧远山。他们知晓乔峰没有杀师杀父母,却没想到是萧远山扮作乔峰模样干的。这不是坑儿子吗?可是今日来着甚众,谁又都能认的全呢?顾朝辞也环顾四周,心想:“这老儿受了重伤,以他的能耐,一个月不到,就想要复原,那是痴人说梦!况且他纵然在此,也肯定不会出来!”突然,脑子里灵光一闪,转眼看向阿朱,眼中光芒四射,嘴唇微动,对王语嫣传音入密道:“嫣儿,你搜搜阿朱身上,看她是否有什么书册!”王语嫣连忙在阿朱胸腹一摸,摇了摇头。顾朝辞心下升起了一个想法。他可是知道,阿朱在少林寺偷走了一本《易筋经》,她给了乔峰,这书中内容全是梵文,乔峰不懂,最后被游坦之从乔峰身上摸走,遇到水之后,出现了一门修习内功的《神足经》,反而成全了他,短短时日内,内力大增。莫非……过了半晌,也无人应声而出。顾朝辞蓦然间哈哈大笑起来,众人耳中嗡嗡作响。忽然笑容一敛,很是不屑道:“方丈太过高看萧远山了!他早已不是当初那个豪气冲天的契丹豪杰了。他现在就是一个臭水沟里的老鼠,如今刻意编造出这么一份谎言,惹的天下人,都来为难曼陀山庄,他若出现,就是奔着偷袭我来的!岂敢坦然与众位英雄相见?再给他十个胆,这老匹夫也不敢出来,乔峰一个堂堂豪杰之士,有他这样的亲爹,也是倒了八辈子血霉了!”顾朝辞故意言语激烈,想要逼出这个可能在场的萧远山,却过了好半晌,也无人回应。玄慈微微一笑,不置可否。忽地一拂衣袖,扬声说道:“老衲犯了佛门大戒,错恨难返,有玷少林清誉。再也无脸面对众豪杰,今日我辞去方丈之位,由玄寂师弟接任!至于我所犯罪责,自会给天下英雄一个交代!”玄寂一愣,颤声道:“师兄……师兄!”玄慈一摆手,厉声道:“我少林寺数百年清誉,岂可坏于我手?”玄寂含泪道:“是!遵法旨!”玄慈看向顾朝辞,抱拳拱手道:“老夫本为少林方丈,罪孽在身,尚未领罪,本无颜跟阁下纠缠。但你昔日先对二娘下杀手,今日更将一切公诸于众,让我少林清誉受损。你有你的道理,我有我的做法,在此,玄慈只身想要挑战于你,无论胜败生死,一切也到此为止,老夫只求一个心安气顺!”众人本见他直接施的是抱拳拱手之俗礼,而非佛家合十之礼此话一落地,众人更是无不吃惊。这意即表明不需留手,一切恩怨至此而止,双方全力而战、生死由命便是。顾朝辞武功之高,当世无人能与之单打独斗。故而与其说是挑战,倒不如说是送死,足见他心灰意冷,再也不愿苟活人世。叶二娘心急如焚,叫道:“方丈…”玄慈冲她摆了摆手,从师弟手里接过一根禅杖,长达七尺,鹅蛋粗细,杖身金光闪闪。似是以黄金混和钢铁所铸,或是杖外有几层黄金,一望便知甚是沉重。朝着顾朝辞迈步而来,叶二娘心下痛惜,但素惧玄慈威严,也不敢多说。顾朝辞见此眉头一挑,心道:“这和尚这么烈性?”玄慈手擎禅杖,肃声道:“顾君要用什么兵刃?”顾朝辞摆手道:“承情,我要用什么兵刃,会自己取,不劳方丈费心了!”众人都明白,那就是他是否需要兵刃,就看他想不想要了,这幅目空一切的架势,可真是横绝四海。但看顾朝辞长身屹立,凛然生威,不由又是惊惧,又有些期待。他与玄慈之对决,结果如何,倒是不难预知。但会怎生收场,这就很耐人寻味了。俱将眼神定在了两人身上。两人对峙良久,双方均蓄满气机,宛如引满待发的弯弓。忽听玄慈一声呼喝,只见一道黄光,径朝顾朝辞扑去,杖风涌动之际,彷如雷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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