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侯薨了?”我惊问。
“嗯,人定前闭眼了。”
“怎么走的?”晋侯的病虽说久无起色,但近来不曾听闻有恶变,怎么突然就死了?
“听侍奉的宫人说,是午后吃了几个糖团,夜里浓痰塞喉,一口气没上来就薨了。”于安捡起我放在床边的燧石,点亮了窗边的一豆烛火,“太子原还打算过两日招你和太史入宫替君上祈福驱病,现在祈福礼用不上了,你们要开始忙丧礼了。”
“你是特意回来通知四儿布置府院的?”
“嗯。太史那里昨夜也已得了消息,天一亮,你也该入宫了。只是,卿相那里,你走得开吗?”于安借着火光盯着我的脸。
我知道他话里的意思,索性挑明了道:“你是不是想问我卿相的病情?”
“上次南郊禘礼卿相看似痊愈,可这一个多月,你又日日招四儿入府,我多少还有些担虑。”
“四儿天天都待在卿相跟前,你怎么不问她?”
“你不让她同人谈论卿相的病情,她又怎么会告诉我?”
于安替我倒了一杯水,我伸手接过饮了一口,冰凉的水润了干痒的喉咙,滑入腹中却凉得人一颤。
“阿拾,太子自今日起就要为先君守孝三年。守孝之期不问国事,赵鞅和智瑶他总要选一人托国。卿相的病情,你不要再瞒我了。”
“不管卿相的身体如今是好了,还是没好,他终归还是晋国的上卿,新君要托国,自然不能越过上卿而择亚卿,这是礼法。新君若怕智瑶不悦,不如将葬礼前的诸多礼仪事务悉数托付给他。国丧期间本就没什么正经的国事,智瑶这人又向来喜出风头,接待各国来吊唁的公子王孙,他会喜欢的。”
“太子举棋不定,你倒是都安排妥当了。”
“那小巫敢问亚旅,这样的安排可合亚旅的心意?”
于安听出我话中有话,眼神一闪,没有回应。我于是又道:“记得上次我见你在剑上缠孝布还是十二年前,那时你孤苦无依,落魄逃命,如今却要直登青云了。”
“你不替我高兴?”于安伸手抚上缠满麻布的剑柄。
“你不用做杀人的买卖,我自然替你高兴。可你和新君走得那么近,将来万一行差走错,便是万劫不复。”
“你怕我步了我父亲的后尘?”
“他的事确可为鉴。”
“你放心,我不是他,至少我不会死得那么窝囊。”
“于安,你不懂我的意思。”
“我懂。倒是你,叫我不懂了。”于安欺身靠近,捏起我垂在身侧的花结,那枚曾被无恤退回来的花结。
“我不会一直留在赵府的。”我心里发虚,一把将花结抽了回来捏在掌心。
于安嗤笑道:“你亲眼见到那晚的事,居然还会从秦国回来。我以前从未料想你竟是个如此卑微的女人。当年既然走了,为什么要回来?你不回来,至少在我们眼里,在他赵无恤眼里,还是个有骨气的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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