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政事处理好了?”
“我是人,总也要休息的。你要找到的东西可找到了?”公子利在我身旁跪坐了下来。
“没有。”我摇了摇头,将手中的竹简重新卷好,塞进了书架,“我娘只是范氏府上一名寄居的外家女,她若是嫁了晋国公卿,兴许还有迹可寻,可我阿爹应该只是个普通的士族,秦国的密档里不可能会有他们的记录。”
“阿拾,其实我这里倒有一个猜测。”公子利迟疑片刻,开口道。
“什么猜测?”
“很久以前我曾问过你为什么要在贴身的帕子上绣木槿花,你说,你喜欢木槿,因为那是你娘最喜欢的花,对吗?”
“嗯。这与我的身世有什么关系?”
“你娘若只是泾阳城中一个普通的庶妾,自然没有关系。可你今日同我说,她是晋人,又与晋国范氏宗主有亲,我就想起了小时候听过的一件旧事。”
“什么事?”我立马打起了精神。
公子利略一沉吟,徐徐道:“那一年,我记得百里大夫刚娶了我姑姑冉嬴为妻,却瞒着君父追求宫中一个叫韶的舞伎。可那舞伎心高气傲,似乎又存了要收服我君父的心思。我母亲是卫国公主,自然不屑与一个舞伎争宠。但虽不屑,却也不想君父有了新人,冷落了她。于是,竟另辟蹊径给百里大夫支了一招,教他在雍城之外的山林里种了十里梅林,又邀君父与那舞伎同往赏梅。舞伎爱梅成痴,见百里大夫这样对她,自然心动。君父亦感百里大夫深情,梅林一舞后,就把舞伎送给了百里大夫。事后,君父得知真相,非但没有责怪母亲,反倒夸她机敏聪慧。那日君父走后,我也学着他的样子夸赞母亲,母亲却抱我在膝上,苦笑着说,‘邯郸城外千株木槿,渭水河畔十里梅林,人间至境我都赏过,可惜没有一朵花是我的。’”
“邯郸城外千株木槿?”
“嗯,邯郸城与帝丘城隔河相望,我母亲当年回卫国省亲时,曾见过邯郸少主赵稷为自己心爱的女子手植的千株木槿。初夏时节,大河之畔,万花争妍,想来当时的盛景叫我母亲一见难忘,才有了后来为百里大夫支招求美之说。”
大河之畔,千株木槿……会是他吗?他会是我阿爹吗?
我看着身旁的公子利,可在眼前不断晃动的却是另一个男人的影子。他修长的凤目,眼角的泪痣,他绣在袖缘上的木槿花和他暗夜里遗留下的江离香。
“阿拾?”公子利轻唤了我一声。
“舜,我娘名叫阿舜。”我喃喃道。
“木槿之名?”
“对,木槿之名……”我低下头扶住自己晕眩的脑袋,有些想笑又有些想哭,我想起那夜商丘暗巷之中男人消失前说的最后一句话,他说,小儿,不管是谁把你养大,是谁教你成人,他做得真不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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