琼女东拉西扯说了一大堆客套的说辞,想问的无非就是这最后一句。
“紫苏、艾叶有止血之用。孩子虽然没了,但大人兴许还能保住。”
“紫苏、艾叶竟有这般奇效?让我瞧瞧!”琼女伸手便来端那药碗,“哎呀——”她刚把陶碗端起来,下一瞬已经松开了手。
“孺人小心——”我早料准了她的心机,候在底下的手稳稳地接住了陶碗,“孺人小心些,摔了这碗可就没有多余的药汤救人了。”
“是我大意了,没想到这水这么烫……”琼女歉笑一声,伸手抚了抚鬓发,侧身在床榻上坐了下来。
我伸手摸了摸宓曹的额头,又用手指探了探她的脉息,转头对琼女道:“孺人有孕在身,不如先到外面透透气,这里交给小女就好。”
“不,我就在这儿等着,你不用管我。”琼女摇了摇头,一双眼睛紧紧地盯着我,仿佛要从我的脸上读出宓曹的生死。
这是两个女人的战争,眼前坐着的嫡妻,她虽然击败了对手,但依旧紧张惶恐。刚刚那蓝衣婢子没有说出口的也许就是“放心”二字吧,孺人总要坐到那女人断了气才放心。
正当我感叹唏嘘之时,窗外突然传来烛椟的一声怒吼:“把这盆东西给我拿开,这不是我的孩子!你们骗我!宓曹——宓曹——”
床榻上昏迷不醒的宓曹似是听见了情人的呼喊,眉头一皱低低地嘤咛了一声。
我见她有了反应,连忙取出袖中装了药草的香包在她鼻下拍了两下。
“呃——”宓曹猛抽了一口气,睁开了眼睛。
宓曹这一睁眼,把身旁的琼女惊得跳了起来,她眉头一皱,脱口而出:“她怎么醒了!”
宓曹虽然睁着眼睛,但两颗瞳仁依旧迷蒙游离,她似是看不见我和琼女,只拼命地转动脑袋想要搜寻烛椟的声音:“珍匣……珍匣……”她颤抖着嘴唇呼唤着情人的名字,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翻滚而出。
“宓曹——”烛椟的声音随着一声巨响冲进了我的耳朵,墙上木质的窗棂已经被他一剑劈成了两半。
“不行啊!家主吩咐……”
“滚——”窗外,满身戾气的烛椟一脚踢飞了一个试图想要拽住他的卫兵,“回去告诉老爷子,今天我就是死,也不会离开这里!”说完,他扯下脖颈上的一根断绳狠狠地甩在地上,双手一撑便要跃进屋来。
“你疯了!你不可以进来!”面对满脸煞气的烛椟,琼女不知哪来的勇气,竟不管不顾地冲了上去,张臂拦在了窗口,“爷爷不会让你进来的,你私逃出来会受重责的!”
“你走开!”烛椟翻身跳了进来,一手拨开了挡在他身前的妻子。
“不可以!”琼女踉跄了一步,转身不依不饶地扯住了烛椟的衣袖,“你别忘了,她是你的姨母,是你的姨母!”
“是,她是我的姨母,可我现在不在乎了,不在乎!让天下人都笑话我去吧!琼女,你不要以为我不知道你做了什么?你说让我给你一个孩子,我就给了你一个孩子,可你答应我的呢?邮良那日来,你同他说了什么?邮良又和老爷子说了什么?你为什么不肯放过我们?你为什么要把她害成这样!”烛椟抓过琼女的肩膀一阵用力地摇晃。
琼女被烛椟的怒吼吓呆了,她瞪大着眼睛,苍白着脸,纤细的肩膀似乎下一刻就会被暴怒的烛椟捏碎。
可就在我以为她快要晕厥时,琼女突然疯了一般挣开了烛椟的手,她捂着肚子往后退了两步,厉声冲着她敬爱的夫君喊道:“是她逼我的,是她先来害我的,你为什么不问问她,她干了什么!”
“她干了什么?她只想活得有尊严!”
“可我只想活着,我只想我的孩子活着!”
“可你现在害死了她,害死了我的孩子!”
我端着药碗立在一旁,这撕心裂肺的,一声高过一声的嘶吼已经彻底让我失去了判断的能力。围绕在他们周围的汹涌的情感像夏日里迅猛的风暴瞬间席卷了这间小屋,而风暴中央的三个人早已体无完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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