掩埋好尸首的贺拔胜刚走来想要再次道谢,突兀听到这话不禁脚步一顿。他回头看向正抽刀准备割下叛贼首级的念贤等人,一时竟不知该如何是好。自己难道真有些过于迂腐了么?然则身逢乱世又溃逃至此,终归是要给人一些念想才是,否则自己又凭什么使人心不散呢?贺拔胜心思缜密沉稳又久经战场早将心志打磨得坚硬无比,片刻间就已是将杂念抛诸脑后,但眼见此景的白楼却是尬在了原地,他真是想抽上自己一耳光,也不知道自己是哪根筋不对居然将这话脱口而出!明明就憋在心里不好么?更何况来人可是贺拔胜,乃是北疆有名的勇将,哪怕再看不懂形势白楼也明白自家将主是有意招揽这些人的,如能使其归于将主麾下绝对是大功一件,可偏偏自己还说出了这话,还让别人亲耳听见了!白楼下意识扭头望向巫日合云,想要他来替自己找补一下,却是发现此人竟是不知何时已然悄然无踪,他居然溜了!白楼瞪大了眼睛,好半晌才在贺拔胜的道谢声中回过神来,他干咳道:“咳咳…贺拔将军不必如此,北疆诸镇本就同气连枝何况北讨时我家将主也与…贺拔镇将结下情谊,因而此等小事不值一提!”他是张宁亲卫出身并没有熟读过什么书籍,因而这番竭力找补已是让他刮干了肚中的那点汤水。不料闻听此言贺拔胜不禁眉眼微红,沉声道:“的确如何,只是先父已是没于军中,我也已是与兄长幼弟失散,否则也……”“额……”这一次白楼真是语塞难言,他发现自己似乎某方面存在缺陷,所以他果断选择不再继续开口。待到贺拔胜重新恢复平静,白楼这才小心翼翼道:“听闻怀朔武川二镇皆破贼寇所据,不知将军眼下有什么打算?”贺拔胜肃然开口:“北疆情势危如累卵,朝廷大军又受制于一隅之地,我辈武人自当竭力杀敌以平贼患,纵然无法挥军击贼也应当效仿张将军保境安民,护一方百姓才是!”他顿了顿继续道:“斛律部与家父有旧,麾下亦有铁骑数千,我愿琉里洲而去劝其与我一道投奔张将军!”白楼闻言大喜,立时笑着说:“好!我此番也是受将主之命来此,我们不如一道而行!”贺拔胜自然不会拒绝这一提议,又与白楼商议何时再度出发,继而讨要了些备用甲胄食水后这才转身离去。当其远远离去后,巫日合云才不知从何处冒了出来,他眯眼望着贺拔胜的背影轻声道:“这位贺拔破胡可是聪明得紧,一番话既告诉了咱们他对于将主的推崇,表现出投效之意让你不得不心甘情愿拿出些实在之物给他…一面又将难题推给了那位斛律酋长,若斛律金要投效咱们将主他自然也会随之前往,若是斛律金不愿他恐怕也会以此推诿。”白楼闻言无动于衷还是保持着那副憨厚的模样,只是一双眸子却是滴溜溜自转,他嘿了一声:“这倒是无妨!斛律酋长早与咱家将主有约在先,何况此番我等又为其带来了那般消息,只要不是首鼠两端之辈定然会作出明断的。”……琉里洲,白羊部中。一名浑身是血的汉人正躺在呼延治的穹庐内,此人腹腰、脊骨处可有两道贯穿伤尤为惹眼,眼瞧着已是进气多出气少毙命就在顷刻之间。对此白羊部当今的主人呼延治却是无动于衷,他面色惨白地跌坐于案前,喃喃道:“果然…果然如此……这…这不是要我白羊部就此族灭么!”旁侧罗厉缓缓走到那伤重者跟前,他从怀中掏出一柄短刃迅速结果了此人性命,见此呼延治终于大惊,他失声叫道:“你…你在做什么?!”罗厉头也不抬的反问道:“呼延族长既然已是知晓军使此来之意,何必再留此人性命,倘若被他人知晓军使从吏在此…不只是我恐怕就连族长你也难逃一死。倒不如做得更干净利落些!”说罢罗厉站起身来冲呼延治笑道:“还请族长早几名信得过的族人将此吏就地掩埋。”大片鲜血溅射在罗厉的衣甲上,此人却恍若未觉,反倒是将短匕在衣袖上反复擦拭而后才又小心翼翼地收入怀中。此等情势看起来实在太过诡异,以至于就连呼延治的目中也显出一丝忌惮。他有些错愕:“就地掩埋?”呼延治左右看看简直难以置信,这里可是自己的穹庐,堂堂白羊部族主的穹庐!这条该死的尔朱氏豢养的汉狗,他不仅擅自带人掳来了朝廷军使身侧的从吏,还将其当着自己的斩杀并且言之凿凿的要将死尸埋在自己的脚下!他是疯了吗?!罗厉走到案后桌下抓起杯盏大口饮后见呼延治不为所动,不禁蹙眉道:“越危险的地方就越安全!那斛律金知晓军使从吏被人掳走后,必然会派人将琉里洲翻个底朝天!不过他们无论如何都不会料到有人会将尸首埋在穹庐中,还是你呼延族主的穹庐中!呼延族长,你若是想要保全阖族性命还是快快行动吧!”铿!呼延治忽地抽出一把柄部镶嵌着白玉的匕首插在桌上,他死死盯着罗厉,语气森然:“罗司主,我需要知道你的计划,是全部计划!而不是像今天这样突然看见朝廷使者的从吏出现在我的穹庐内!否则即便是白羊部要阖族被灭,我也一定会让你死在那之前!”罗厉舔了舔唇边的酒水,他笑着道:“那当然,现在也是时候了!纵然从吏无故消失,可朝廷军使既至斛律金就必须聚各部头人前去听令,否则他就无法名正言顺的抽调各部青壮,无法服众!而朝廷军使自是会因从吏的消失心中不满,介时呼延族长你只需开口提议行游猎之事来迎接尊贵的客人,剩下的不过就是看谁手中的刀子更锋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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