郝修阳从全真教抢来的弟子当中,孙德彧既听话又聪明,两年以来一直以一种既来之则安之的豁达态度做事领俸禄,脸都圆了不少。
“当然可以,王上只要说了,小道自然要认真办妥。但还有那么多武器盔甲要打造,铁矿也不够,人手也不够,还有,尤其是煤也不够……”
一抱怨起来,孙德彧有些没完没了,他并不害怕李瑕,是以一种领多少钱做多少事的态度在说话。
“大半年都没有再运煤回来了,当然是炼不了铁了,如今搬到长安来,连树也不让砍。要让小道来说,比起汉中,长安真是光秃秃的,实在是没什么好的。”
“知道了。”
无非仗打完了,又可以与某些蒙古世侯走私些煤炭回来了。治理一国,凡要做点什么事,往往都是千丝万缕。
……
那边陆秀夫试着拉了双华犁,他在前面拉,奚季虎则在后面扶。
等到李瑕完成了这日的巡视,两人连小半亩地都没耕完,却已累得大汗淋漓。
农人们把他们迎回田边,赔笑道:“相公们尊贵,哪是做这些粗活的。”
陆秀夫擦着脸上的汗,大口喘着气,脸上终于又有了笑意。
临安一行他攒在心中的灰心无奈就在这大汗淋漓里挥散了。
奚季虎则是问道:“我们翻的地还行吗?”
老农们只是傻笑挠头,又道:“相公们哪是做这些粗活的。”
随行的官员们也全都笑起来。
其实他们当中或有许多人觉得这样的出巡累,也烦与老农打交道。但秦王这么做了,上行下效,他们也必须显出重农、爱民的态度来。
风气便是这般形成的。
黄昏,从丰利渠走向驿馆的路上,奚季虎叹息道:“临安犹在党同伐异,甫到长安,迥然不同啊,秦王即位,不造宫殿,不设仪仗,难得这么快便能沉下心励精图治。”
“不是这么快就沉下心。”吴泽道:“是从未因称王而浮躁。”
“如此少年便坐拥半壁江山,一朝自立,举朝震动,秦王却犹不萦于怀,属实了得。”
“是,我们都说秦王不像少年人。”吴泽笑道:“秦王自己也玩笑称不如贾似道少年习气。”
“贾似道装的镇定自若罢了,实则这次也是如临大敌。”
“如临大敌大可不必。朝廷偏安一隅久了,眼界难免太窄。其实王上称秦王,并非是给朝廷看的。”
奚季虎恍然有所悟,反问道:“是给中原看的?”
“不错,临安不敢开战,那作如何反应,是否册封,我们都不在乎。该看的是忽必烈的反应,姑父且看吧,在开平或在燕京,忽必烈怕是来不及准备妥当便要匆忙称国了。”
“开平、燕京。”奚季虎咀嚼着这两个地名。
这是遥不可及的地方,以前几年都不怎么听人念过。
以往考虑天下大势的时候,从不用考虑到燕云十六州。
脑子里,淮河往北像是看不到的地方,一片黯淡。
但今日才到长安,连燕云十六州以北的开平都像是被点亮了一般。至少往后分析局势,必须把它纳入考虑。
眼界突然开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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