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这个天子,根本就不想理国事啊!
烦死了。
偏偏闹到这一步,赵禥也不得不理了。
“方才朕说到哪了?哦,程相公说李瑕想谋反。贾相公,朕还没问过你,这事怎么办?”
贾似道应道:“臣之所以让关德退下去,因怀疑他与李瑕有所勾结。”
他与赵禥说话,从来都很直接,尽量用最直白、易懂的话语。
若再像以往与先帝奏对时,用些隐喻,万一眼前这个傻官家猜错了就很麻烦。
“贾相公也觉得李瑕要造反?”
“李瑕做事从不听朝廷调度,又在官家身边安插人手,若不是为了谋反,臣想不出他是为什么?是想要升官吗?可官家早就想给李瑕升官了,他不肯,只想去川蜀,为的当然是谋反。”
最后这句话,说到赵禥心里了。
程相公都答应让李瑕当宰相了,他不肯,那比宰相大的,还有什么?
不由就是一个激灵。
其实,早在这之前,赵禥对李瑕的态度就已不同了
兄弟?
他就从没有对李瑕有过一点点兄弟感情,一丝一毫都没有。
只是登上皇位之前,能信任的只有亲生父亲和兄弟,就这么简单。
一登基,这份信任就已经变了。
换作别的皇帝,早该杀人灭口了。只不过,赵禥只顾着享乐,根本没工夫去考虑这事情。
李瑕也不烦他,只说要保护他,没让他再去想这事。
这是他最满意的一点。
为何满意?一开始赵禥也不知道,反正就很满意,每天只享受帝王之乐,开心得很。
近来突然发现,原来,在他心底里,极度憎恶听到李瑕的名字、极度憎恶见到李瑕。
那样一个各方各面都强过他的人,一出现就告诉他“你的身世会让你失去一切”
李瑕一出现,带给赵禥的就是这么让人憎恶的破消息。
然后,李墉一斧一斧噼死了荣王,解决了这事
赵禥觉得这很好,又能当皇帝了。
但经历了这些是何感受呢?
感受非常糟糕。
李瑕带给他的情绪,是嫉妒,是憎恶,是忌惮,还有恐惧,无比的恐惧。
他只想什么都不知道,把头埋在美人怀里,装作无事发生。
“这么说,李瑕真要造反?可是,朕可朕真的不想对功臣动手。朕让程相公不要去招惹李瑕,程相公不听李瑕很危险啊。”
赵禥缩着脑袋,回想起荣王死的一幕,又打了个哆嗦。
他觉得程元凤、叶梦鼎等人太傻了,偏要无事生非。
贾似道看到了赵禥眼中的恐惧,眼中泛起满意的神情。
因喜欢这样的官家。
“右相确实不会做事,他派人去除李瑕了。”
“除掉了?”赵禥大喜,追问道:“那李墉除掉没有?”
“没有。”贾似道摇了摇头,“今日,右相的消息还没回来,但李瑕送了加急奏书,质问夔州路安抚使、兼知重庆府马千为何杀官。官家未见右相吗?”
“嗝!”
赵禥大惊失色,酒意瞬间消散,惊道:“什么?!这不是朕的意思朕没有!朕朕朕朕都说了要问一问李瑕不不程元凤要害死我!”
贾似道闭上眼。
他有些受不了了。
天子没天子的气度,还有那程元凤,派人对李瑕动手,结果呢,李瑕的奏章都到了,程元凤的消息却还没到。
靠这些废物救大宋社稷?
唉。
“右相做得不妥,但说得没错。若不早除李瑕,李瑕早晚要杀到临安”
“不,贾相公你不懂。”赵禥喃喃道:“你不懂的,李瑕也许并不想造反,朕朕与他很亲厚贾相公你不懂”
“臣懂。”
贾似道忽然深深看着赵禥。
赵禥又吓了一跳,忙道:“你不懂。”
“臣懂。”贾似道的语气真诚而饱含忠心,缓缓道:“请官家信任臣,今日之事,只有官家与臣知晓,再无第三人。”
“你你你”
“臣对陛下赤胆忠心,请陛下信任臣。”
殿外,风雨如晦。
关德焦急地踱了几步,心中预感更加不好。
随着近来愈发多地提到李瑕,关德已能察觉到赵禥对自己的态度变了。
眼皮跳得厉害,眼看官家与贾似道短时间内根本没有聊完的意思,关德终于咬了咬牙,转身便急忙出宫。
“快!快送我去吴山”
殿内,暖意融融。
自暖杯摆在御桉上,翠亮有光泽。
清水被倒入杯中,腾起一缕烟气,渐渐温热。
“嗒。”
一滴血落入杯中。
之后,又是一滴。
两滴血便在这碧玉小杯中渐渐靠近,最后,融在一处。
赵禥瞪大了双眼,满是不可置信。
“这,这朕莫非是我莫非是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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