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套极复杂、精巧的体系,开国至今还未有过能摆脱朝廷而自成一体的军阀。
岳家军、吕家军已是极限,但也只是说说而已,根本上他们还是天子的兵马。
天子,才是真正掌天下兵权之人。
但今夜异变突起,天子却完全不知如何指挥,或是根本抽不出空来指挥。
那就只能靠所有陷在党争里的文臣武将们各施神通。
比如,贾似道是枢密院使,名义上能调动所有兵马,但若不经天子同意,三衙听不听他两说。这是调兵之权。
三衙有统兵之权,但各个殿帅相互牵制,没有调令,做什么都没名义。
至于叶梦鼎?
既无调兵之权,更无统兵之权。
他有前景。
虽已年近六旬,叶梦鼎却是储君之师,是储相。
他以后会当宰执、会当枢密院使,能调动天下兵马。
今夜他能不能借到兵力,就看有没有统兵的禁卫将军愿意押叶梦鼎的这个“以后”。
神武右军都统制赵定应便早早被叶梦鼎拉拢。
但不是为了兵变,只是站队而已,相当于为赵禥摇旗呐喊。
本质上,赵定应还是皇帝的人。
然而,今夜他得不到天子的诏令,叶梦鼎已到了。
神武右军正驻守在太庙附近,因驻地就在太庙后面的骆驼岭。
附近还有亲兵营、虎冀营、雄八营等等诸多营盘,赵定应有能力调动。
“叶公是说,贾相要废殿下?”
听完叶梦鼎的一番话,赵定应不愿相信。
可当他回过头,望向宫城北面,想到那声惊雷,一时茫然。
“老夫再为殿帅解一解那歌吧。”叶梦鼎叹息一声,“宣室治安策,贾谊云台将相才,贾复。贾似道正是贾氏后裔,自诩周公,其人”
赵定应反问道:“但,这真是贾似道放出的传谣吗?”
“不然呢?赵殿帅觉得是谁放出的传谣?”叶梦鼎捻着长须缓缓问道。
“这”
叶梦鼎一双老眼透着些许无奈之色,又喃喃自语了一句,“事已至此,还重要吗?”
事已至此,传谣若不是贾似道放的,还能是谁?
只有他叶梦鼎。
不必去自证清白了,再叫旁人去查?查谁?四川制置使李瑕?
临安才是权力中枢!
他叶梦鼎才是站在权位之上的人!
火已烧到这里,谁还耐烦去查?查清楚了,然后不去争权,放过他叶梦鼎吗?
“叶公,我不是这个意思”
“老夫不管殿帅何意,只告诉殿帅一句,这不是在查桉,这是在争、在抢,抢到先机的,活。而晚一步,可就什么都没了。”
赵定应一愣,侧耳听着宫城处传来的喊声。
大宋百余年的党争像是一股巨力,勐地在他背上一推
赵定应忽然拔刀在手。
“他娘的,不守太庙了传我命令,入宫勤王!”
文德殿附近正是一片大乱。
“别过来!”庞燮大吼。
“不是我!”范文虎大喊。
突然,有数十人从选德殿方向奔来。
脚步声传来的同时,齐吼声也已响起。
“赵与芮、赵禥暗害陛下亲子,意图谋逆!随殿帅清君侧!”
“赵禥意图谋逆,随殿帅清君侧啊!”
“范文虎!”庞燮巨怒,吼道:“动手!”
这所有一切也只发生在眨眼之间,每个人都在怒吼,根本无人听对方解释。
庞燮转身就跑,保护着赵昀仪驾,转头四顾。
一边是天雷落处一边兵士太多,不知是谁的人一边有小股人杀来
“走!去奉先台。”
天子仪驾离后宫愈来愈远
“不是我!谁在害我?!”
范文虎也在大吼不已。
他指向从东面杀来的那一小支人手,喝道:“给我杀了他们!”
突然,一枚霹雳炮落在他面前不远。
“保护殿帅!”
“砰!”
范文虎被扑倒在地,这边千余人已完全弹压不住了
再爬起身,从胡乱奔跑的人群中望去,已不见了方才那一小支人手。然而四周还有人在喊。
“赵禥谋逆,随贾相与殿帅清君侧!”
“不是我”
“护驾!贾似道欲行谋逆,快护驾!”
远远的,又有喊声传来,同这边的喊声汇在一起。
而不时响起的爆炸声还在加剧着混乱,使双方皆不能冷静下来处置。
“杀范文虎!护驾!”
“杀赵禥!清君侧!”
“砰!”
终于,长戟挥出,血溅下,双方已动了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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