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父何尝不知?但事前便说好攻下成都后必厚赏士卒,万不敢食言。”
“何必差这几天?”
“蜀中将士,三年前的军赏尚未发放。换作是你,拼死奋战,每每得不到该有的赏赐,心中做何感想?此番将士们信我,肯赴成都血战,岂可辜负?差了这几天,只怕他们又要担忧我与前任蜀帅一般。”
“唉。说到底,还是余晦留下的痼疾,父亲上任时间又短。”
“克扣军饷、战而不赏、苛待士卒,百年来风气使然,岂余晦一人之祸?”蒲择之叹息一声,道:“尽快办吧,先稳住军中士气。”
“是”
李瑕在阶梯上稍站了一会,虽只听到这只言片语,却能感受到蒲择之的难处。
蒙军就从无这样的烦恼,走到哪抢到哪。宋朝的将帅不同,打起仗来,有太多战场之外的麻烦要操心。
很快,蒲黼领着几个将领大步出来。
“李知县来了,进去吧。”蒲黼拱拱手,道:“今日事多,改日找你长谈。”
“蒲钤辖请。”
本站域名已经更换为www.adouyinxs.com 。请牢记。“再会。”蒲黼脚步匆匆又下了城楼。
里面蒲择之回过头一看,道:“非瑜来了,还未问你如何会在成都城内。”
李瑕说得简单,只说大理义军派人来联络抗蒙,自己奉命送其回归大理,被蒙军发现,无奈从灵关道回来。
蒲择之听到“奉命”二字,沉吟道:“朝廷派贾相公坐镇两淮了。另外,吕文德坐镇播州,接下来只怕要面对大理蒙军自西南面斡腹。”
“是。”李瑕应道。
蒲择之见他不愿多说,他也不追问,只是喃喃道:“大宋处处风寒,各地守将合该同心协力才是。”
“蒲帅所言有理。”
蒲择之淡淡笑了笑,道:“你且坐一会。”
“好。”
蒲择之又凝神看着地图,时不时招过麾下将领调派。
他数夜未眠,显得苍老而疲倦,也只能忙中抽空与李瑕聊几句。
李瑕还是头一次看人调派三万大军,丝毫不觉乏味,蒲择之的寥寥数语,他都觉得受益匪浅。
直到有人端上简单的饭菜,蒲择之才招呼李瑕坐了,开口问道:“成都之战,你是如何看的?”
李瑕应道:“未知全貌,不敢置评。”
蒲择之推了推案上几份地图,问道:“看得懂吗?”
“我可以看吗?”
蒲择之随意地点了点头,低头吃饭,咀嚼得很慢,似还在思忖。
李瑕已放下碗筷,认真翻看着这几份地图,神色逐渐凝重。
“看出什么了?”
“成都之战,只怕是刚刚才开始?”
“不错,难得你这年轻人能看出来。”
李瑕指了指地图,问道:“我可以标注吗?”
“标吧。”
“我从灵关道过来,看到蒙军在成都以西的晋原、唐隆、青城等地还有戍屯,兵力该在两千左右。”
蒲择之沉吟道:“那成都城外还有近万蒙军了。”
他指了指城北一个箭头,又道:“昨夜,歼蒙军一千三百余人,斩杀蒙帅阿答胡。但蒙古宗室阿卜干带兵逃出城了。”
李瑕早已看到这个箭头,有些遗憾。
但想来也是如此,蒙军多骑兵,但凡想要撤退,宋军极难追上。而蒲择之的兵力又不足以封堵成都,有蒙将出逃是必然的。
“那我们要做的,就是要趁这些蒙军失去主帅、指挥混乱之际,尽快全歼他们?”
“不错。”
李瑕翻出下一份地图,思忖着蒲择之要如何围堵这些蒙军。
到这里,不得不再次提到余玠的山城防御体系。
成都西面就是高原,东面是云顶山城,北面是苦竹隘山城,南面是三龟、九顶诸城。
这些山城往往都是险峻高山,山顶上却又地形平阔,利于屯田,能让宋军与百姓龟缩于山城当中。
这两三年来,蒙军攻破成都,占据川西,却始终不能攻克这些山城。
蒲择之接下来要做的,就是封锁住剑门关、箭滩渡,把蒙军残部的出路堵死,只能绕着这些山城打转,再一一歼灭。
所谓“关门打狗”,剑门关、箭滩渡是门,成都与这些山城是屋内的桌椅板凳,狗在屋内乱窜,人站在桌椅上打狗。
阿答胡身死,其部残军已成丧家犬,好打。
但若箭滩渡失守,成都的蒙军残部与纽璘部汇合,两只狗合力,人就打不过了若剑门关守失,汪德臣部再派兵支援,便成了狗群
李瑕伸出手点了点箭渡滩的位置,喃喃道:“如此一来,箭滩渡便是重中之重。”
“不错。”
蒲择之似乎有栽培李瑕之意,语谈间推心置腹,道:“正是如此,我命刘整刘武仲守箭滩渡,刘武仲旷世之才只盼他守住箭滩渡,容我歼灭成都残军。”
隐隐地,李瑕从蒲择之语气中听出一丝忧虑。
蒙军虽溃败,但依旧是骑兵。步兵要拖垮骑兵,岂是短时间能做到的?
刘整守得了那么久吗?
短短几句话间,蒲择之已草草吃了饭。
该告知的、该考校的都谈得差不多了,他看向李瑕,问道:“我已命易士英筑凌霄城,川南战事或可稍缓。川西川北却正是用人之际,我有意调你至我军中,你可愿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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