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蕃骂到一半时,李庭芝便已拔刀在手,要将这小子斩杀。
他戎马一生,是真狠得下心对故人之子下死手。
然而听到后来,见杜蕃那一双眼里满是愤郁之色,李庭芝终究是没能下得去手。
脑子里一个个人影晃过。
大胜了蒙军的杜杲、死在狱中的杜庶……其后又看到当年那威武坚毅的孟共,还有站在自己身旁的贾似道。
再往后,看到丁大全、袁玠,看到了先帝、官家,看到了一道道召他班师的金牌……
李庭芝忽然大怒,挥刀往下一砸,却是以刀背砸在杜蕃肩上,将其砸倒在地。
他饶了杜蕃一条性命。
“走!”
李庭芝大喝着,迅速领兵杀回时雍门。
时雍门附近已是火光冲天。
淮西叛军虽然不如淮东军精锐,毕竟是占了地势,又早有准备,在许多紧要之处备好了火油与茅草要火烧宋军。
换作是旁人,眼看中了这请君入瓮之计必然是要慌忙退兵。李庭芝却不同,他判断着战场形势,决定将计就计,继续攻破庐州城。
以将帅的能力来扭转不利的形势,正是孟共、杜杲当年常做的。
……
战事一直持续到天明。
没能依原计划成功伏击李庭芝,庐州军已渐渐有些慌了。
这次是夏富麾下有一名将领听说唐军有清查降臣过往劣迹的习惯,向城外宋军射了信箭,恰好被陆凤台望见。
此事原本控制住即可,王荛为人自负,偏偏要将计就计,设下埋伏。
聪明反被聪明误,再加上遇到李庭芝这样的对手,终于吃了亏。
“将军,不好了!拦不住了,宋军攻破了第一道栅墙。”
“城门呢?夺回了没有?”
“还没有,宋军死死占着城门,怕是夺不回来了。”
王荛惊怒之下,竟是还能笑了出来,自语道:“好个李庭芝,淮东出了这么个人物,我在山东竟未了解。”
陆凤台遂问道:“该怎么办?”
“我亲自去劝降李庭芝。”
“你疯了?”
“无妨。”王荛道:“围宋之势已成,他不过垂死挣扎,今日便是杀了我,也拦不住天下一统。”
陆凤台这才明白王荛为什么行事如此大胆,他是真不怕死,而且是豁出性命在做事。
“李庭芝!逆天而行,岂不怕天咎?!”
城中还在混战,前方的栅墙后忽然响起了大吼声。
李庭芝一听便知那是谁在喊,遂下令勐攻,同时喝应道:“王荛,小聪明使得够了,怎敌我堂常正正之师?”
“小聪明?”
栅墙后,王荛喊道:“我所凭恃者,大势也!盛唐复兴,中州一统,大势所归,若江河直下,顺则昌,逆则亡。你何必螳臂当车,徒为天下笑柄。”
“竖子且胜了李某人再谈!”
宋军勐攻那道栅墙,终于轰然推倒了第一道栅墙。
此时却有士卒匆匆赶到李庭芝身边。
“大帅,探马回来了。”
“什么探马?”
“从淮河回来的探马。”
李庭芝一愣,此时想到他前夜一直在等这一支探马。
“人呢?”
“受了重伤已经昏迷过去,但在昏迷前说,叛军已经渡过淮河了……”
李庭芝脸色一沉,道:“何谓‘已经’?本帅命他们往河北打探,不等叛军到亳州便报。如何等过淮河再报?!”
“大帅,叛军毕竟马快……”
李庭芝心一沉,意识到自己还是疏忽了。
前些时日苦等消息不至,还以为是因为李瑕没那么快掉头南下。
今日想来,才知李瑕南下的速度只怕比自己想象中更快。
只怕是自己还在抱有侥幸之时,叛军骑兵已经在大肆捕杀自己的探马了。
“报!”
“大帅!苗将军急报!城北忽然发现叛军主力,人数恐逾三万,已经渡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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