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凡对于图奇科夫的仁慈嗤之以鼻,目光短浅的大公们总是将自己局限于政治对手的身上,所以才频繁的在阴沟里翻船。当年王下七国柱之一的格林斯基王公,就是被自己的仆人活活的勒死。
伊凡四世致力于消灭任何可能的危险因素,哪怕只有万分之一。
“她知不知情并不重要,谁是叛徒,难道我心中还没有数吗?到时候莫斯科宫廷中的侍从,护卫,仆人包括厨师,该杀的杀,该流放的流放。”
图奇科夫神情犹豫,他原本就是七位王佐之中性格软弱的那位,对于伊凡四世直接残暴的做法,提出异议。
“但是这样做,会引起整个克里姆林宫的恐慌。我担心那些侍从会对沙皇做出不利的举动。”
听到这句话,伊凡四世回过了头,他一本正经的对身边落魄的摄政王说道,“你恨舒伊斯基吗?”
“嗯?”
图尔科夫有些不明所以,但他还是诚实的回答,“当然,我的陛下。”
伊凡四世对他说道,“舒伊斯基杀死了你的表侄尤里耶夫,你在杜马中最亲密的盟友别尔斯基也遭到了逮捕,身陷囹圄。还贬黜了你的好友达尼尔主教。我之所以选择你,正是因为看中了图奇科夫与舒伊斯基之间的不共戴天之仇。”
伊凡毫不顾忌形象的坐在了台阶上,他像是沉浸在往日的回忆之中。
“他们在我三岁的时候,杀死了忠实于王室的安德烈王公,我的叔叔本来可以逃到立陶宛,然而他却宁可选择被逮捕,也不想背叛王室,临死前还被带上了刑具铁帽。从莫斯科到诺夫哥罗德的大高上绞架林立,凡是支持过安德烈王公的贵族,都被一一的绞死。”
“天刚亮时,舒伊斯基兄弟飞扬跋扈的冲进了我的寝宫,将我唤醒并且恫吓我。当着我的面逮捕他们的政敌,逮捕了总主教约·阿萨弗。强迫我在圣十字架旁边唱赞美歌。”
“他们狡诈的,有预谋的多次盗窃我父母的国库,充实自己的家产。有预谋的教唆我,去铲除他们的仇人和对手,图奇科夫大公,你现在是否还认为,这些人并非死不足惜呢?”
诉说昔日遭受奸臣摆弄的屈辱史,伊凡没有表现出愤怒和失礼,似乎只是在安静的诉苦不堪的陈年往事。被遗弃和孤独感早已经深深的铭刻在这位孤儿沙皇的心灵,在领主们的专横暴戾之中长大成人,他们的胡作非为使得他由胆怯便成为不可遏制的憎恶。
当沙皇品尝到了权力的甜头之后,对于大公们的憎恨,便与日俱增。
就算瓦西里·舒伊斯基是自己的姐夫,他也要将舒伊斯基整个家族连根拔起,斩草除根。
自己的父亲瓦西里三世在临死之前为他设立了涉政议会,由他临终时于病榻旁边的共商国是领主组成。而当时的重臣齐明却不同意,主张将国家大事尾托领主杜马,并且由指定的两个大公辅佐伊凡三世。
整个宫廷就没有一个是好人,虽然伊凡四世手握权力,但是出现在他面前的,全是奸诈的小人。
要杀的人很多,要走的路很长。
图奇科夫陷入了沉默,他惊讶于十三岁的沙皇心中的成熟稳重和洞若观火,所有的权势斗争和众生百态,都没能逃过他的眼睛。
“伊凡·舒伊斯基死后,他的兄弟安德烈·舒伊斯基成为了舒伊斯基家族最后的首脑人物。他现在失去了所有的领主支持。看似荣耀的显赫,只不过是日薄西山的悲凉。”
伊凡四世从怀中掏出了一份书信,递交给了图奇科夫。
“陛下,这是?”
“遗诏。”
伊凡简截了当的说道,“这是一场你死我活的政治斗争,不排除舒伊斯基最终会撕破脸皮兵戎相见,将我赐死并且把弱智的弟弟辅佐上王位。如果我死了,而你要做的是公布遗诏,并且替代舒伊斯基,成为尤里的监护者。”
两人都陷入了沉默。
站在台阶上,伊凡四世看着远处高耸的塔楼式宫殿尖顶,沉思了片刻,最终向图奇科夫发布了第一道正式的命令。
“逮捕我周围所有的侍从,包括宫廷的侍卫。”
“凡是跟舒伊斯基有牵连的,都给我塞进铁处女之中。”
而伊凡四世的最后一句话,让图奇科夫第一次从幼小的沙皇身上,看到了他的父辈,莫斯科枭雄瓦西里三世的影子。
“杀人不是解决问题最好的手段,但绝对是最直截了当的手段。宁可错杀一千,也绝不放过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