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林辅成过于能言善辩了。”冯保小心提醒陛下,林辅成不大好对付,舌战群儒,从无败绩,连绥远那些大喇嘛都不是林辅成的对手。
“提来。”朱翊钧颇为平静的说道,他倒是要看看,林辅成有什么话要说。
朱翊钧看完了林辅成整本杂报的时候,气急之下,也不觉得他说的有什么道理可言,但冷静了一些之后,朱翊钧多少有点懊恼,就不该宣见,这意见篓子说的还是有一定的道理。
“罪臣拜见陛下,陛下万岁金安。”林辅成带着枷锁,来到了御前,恭恭敬敬的行礼。
“去了枷锁,起来回话吧。”朱翊钧不耐烦的挥了挥手,越看林辅成越是心烦,这林辅成并没有被缇骑为难,所以衣着整齐,精神抖擞。
林辅成在缇骑去掉枷锁之后,站了起来俯首说道:“陛下,忽有暗流江底出,滚翻水面作车轮,危机往往都隐藏在水面之下,等到它暴露那一刻为时已晚。”
“一如当初浙江九营入城剿匪,就是暗流涌动的真实写照。”
“这天底下唯你一人是直臣、忠臣、独臣、谏臣不成”朱翊钧点着桌面说道:“你写这本大逆不道的杂报,让朕为难,不重重处置,日后这些文人都要轻视朕,欺辱朕!你自己说,朕怎么惩罚你,既能让天下之人不敢冒犯朕,又不阻塞言路天下结舌”
朱翊钧理会到了道爷当年的为难,治安疏一出,道爷杀也不是,杀了海瑞,天下都得骂道爷是暴君的同时,大明本来就疲软的纠错机制就会彻底消散,本来就欺瞒严重,下情无法上达,会更加严重,可是不杀,皇帝的脸面放哪里最后只能关着。
海瑞的确把道爷给骂破防了,朱翊钧承认,林辅成也把他这个大明圣君给骂破防了。
因为林辅成说得对。
林辅成整篇杂报就一个核心内容,富者越富,贫者越贫,家家有戾气,人人有怨言,皇帝作为君王,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陛下的新政,都是表面文章。
万历维新看起来轰轰烈烈、鲜花锦簇,但都是在做表面文章,唯独这个番薯的确是惠及万民的善政,其他都是表面文章,没有深入根基之中!
“要不流放爪哇”林辅成试探性的说道,自己给自己找了个流放之地,除了杀头之外的顶格处理。
他知道自己做的过分,但人都想要求活,好死不如赖活着。
“你要是想去爪哇对种植园产业进行调研,你可以直接跟朕说,朕派个几条船保护你,搞成流放这样,你满意了!”朱翊钧仍然在拍着桌子,这林辅成做事,一点都不圆滑,你就是再有道理,你兜个圈子也好。
现在都把人给架起来了。
哪怕是这句是万历万历,万家皆利,而不是皆戾,朱翊钧也能法外开恩,可是林辅成就是直言不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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