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多年以前,说起来还是先帝时,本官得了个大机缘,能够到王襄敏公帐下效力,当时军中来了一个举人,他被济之公也就是现在的阁老唤为伯安。”
总兵府中,杨尚义对着自己身旁的四五属将缓缓道来,这其中有他信重的副总兵,守备将军和游击将军。
蓟州是军事重镇,有各个卫所,各个卫所则以‘区’或‘路’的名义划分防守区域,以此来阻挡蒙古人南下。
所以总兵之下,各级将领也领着数量不等的卫所,分层管理。
杨尚义从军很久了,这些亲信收下都是他一手提拔,或者就是跟随很久一直带着的。
他过往的经历很多人都知晓,但说到这么个举人,还是首次。
“伯安?那不是河套总督王守仁的字么?”
“就是此人。”杨尚义转过身来,双手抱胸,“那会儿他还只是个举人,人很年轻,也很有才华。因为其父是东宫属官,他本人推崇襄敏公,因而能得在军中观战的机会。回去以后,他便高中进士,我原以为,以此人之家世、才学,之后必得皇上信重,未曾想到还没半年他就被贬到贵州去了,而且这一贬,就是六七年,你们可知是因为什么?”
在场都是军籍,去没去过京师还两说,自然无从得知京师里一个还不出名的进士之事,于是纷纷摇头。
杨尚义继续解惑,“因为当时他就劝皇上清理军屯。说他在边镇亲眼所见,军屯田地为各级将校、宫中宦官和皇室贵人所侵占,兵士要么无田,要么就是卖尽所有的力气为主家耕种,还吃不饱。屯军真正能耕种的田地已经十去七八,卫所败坏、兵士逃亡,朝廷能征得的籽粒数连年下降,边军士气低迷、根本不堪一战。”
说到此处,他抬了抬眼皮望向自己的几位将军,“你们说,他讲的对不对?”
“这……杨总兵,许多事它是有缘由的。”
杨尚义伸出只手摆了摆,“缘由且不论。人家现在总督河套,本事比咱们都大,眼光比咱们都准。咱们都是自己人啊,都说心里话,他说这些话对不对?”
众人纷纷点头。
“点头,那就是对?”
“对吧。”
“对的,虽然不好听,但确实是实话。”
杨尚义语气玩味,“但是,就因为他说了这么些话,就被贬去了贵州龙场那个偏僻的地方,几年不得入京啊。”
刚刚给杨尚义报告丈量田地情况的将军名为耿启,他人有些胖,肚子圆滚滚的,但四肢其实没多粗壮,同僚都说他是油水灌多了。
“杨总兵,若这么说起来,陛下早就有了这个打算了。”
杨尚义在这种时候,花费时间和这些丘八费口舌,是有目的的,他扫视众人,说道:“应该早就知道了,可为什么贬了那个王伯安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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