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在山丘上的辛爱连忙拉着缰绳,竭力让他焦躁不安的坐骑平静下来。
他的坐骑是草原上的一匹神驹,平日里“养尊处优”,被突如其来的巨响一吓,比其它战马更慌。
辛爱在山丘中忙着安抚心爱的坐骑,他的精锐骑兵在远处遭到屠杀。
上百门子母铳、六斤长炮打出来的霰弹,铺天盖地,组成一道密不透风的死亡之网,任何被网在中间的人和马,都会被打成血雨肉酱。
侥幸游离在死亡之网外,就要看个人的造化,到处乱飞的弹丸,谁也不知道它会飞向哪里。
往往有骑兵跑着跑着,突然人和马,身上爆出一道血泉,然后一头栽倒。
并排射击的鸟铳手,专打火炮弹网中逃出来的北虏骑兵。
准头不够,数量来凑。
在伍长的命令下,五支鸟铳对着靠得近的北虏骑兵一次齐射,总有运气不好的骑兵会吃到弹丸的。
打完之后,马上接过后面装填手递上的鸟铳,扳开火绳,跟随伍长的命令,瞄准目标,进行下一轮的齐射。
人叫马嘶,惨不忍睹。
后面的北虏骑兵,拼命地用弓箭向车阵里面抛射,试图杀伤里面的明军。
靠着厢车、架子车射击的火炮车、鸟铳手和装填手,都躲在临时掩体里,厚实的木板挡住了漫天飞舞的箭矢。
需要行动的官兵,也会举着大盾,小心地跑动。
北虏骑兵的乱射,收效甚微,反倒他们第一波五千骑兵,被迎头痛击,打得尸横遍野!
等到辛爱好不容易把心爱的坐骑安抚好,举目望去,眼眶欲裂。
五千骑兵几乎损失过半。
围着一圈,到处是人和马的尸体,时不时有一匹没有主人的坐骑,嘶叫着从战场上跑了出来。
剩下的骑兵,失魂落魄,隔着两百多步,来回地徘徊着,如同孤魂野鬼,没有勇气再往前冲。
“难道把都儿说的,明人的萨满巫师会作法降天雷,是真的?”
辛爱嘀咕着。
“辛爱黄台吉,这应该是明军的火器。”董狐狸看到辛爱的脑子一时没有转过弯来,开口提醒。
“对!”辛爱一下子转过来了,“是明军的火器,什么三眼铳,一窝蜂,我在宣大与明军打仗时见识过。也是这么大声响,可是威力没有这么大。”
“中原地广物博,人才众多,或许是他们加以改进了吧。”
“管他改进不改进!今天我一定要拿下这支南蛮子的车队!”
辛爱发了狠,挥舞着马鞭,咬牙切齿地传令:“第二队,第三队,一起上,一定要给我冲进去!”
董狐狸知道他骑虎难下。
去年在南边吃了一次大亏,什么都没捞到,还让小伙伴把都儿的多罗土蛮部损失惨重。
今天主场作战,三万骑兵还打不下几千明军步卒,辛爱黄台吉的名字,可以挂在牛屁股后面,用来搽牛屎!
随着牛角号响起,一万北虏骑兵启动。
巨大的马蹄声让整个草原都在颤抖,无边无际的骑兵漫延而来。
如果刚才那五千骑兵还只是柳河席卷而来,这一万骑兵简直就是黄河咆哮而来。
站在大盾下的戚继光脸色冷峻,沉着地传令。
“各部稳住,六十步开火!”
“是!”
“四百步!”
“三百步!”
“一百步”
“六十步!”
“开火!”
轰——!
砰-砰-砰!
黑烟四起,弹丸乱飞,刚才发生的一幕幕血腥的场面,再一次发生,循环不休。
慢慢的,整个车阵和周围一百多步宽的战场,被浓浓的黑烟笼罩。
远处的人只看到黑烟中,火光一闪一闪。
人和马从黑烟中穿出来,然后又钻进去。
艳阳高照,远处观战的北虏骑兵们却后背发凉,仿佛旁观地狱恶魔在酣战。
辛爱拉住缰绳,目不转丁地看着远处的战场。右手紧握着马鞭,用力过猛,手指关节发白。
但辛爱心里还是满是信心,自己的铁骑是无敌的,一定能冲垮南蛮子这该死的车阵!
轰鸣声还在继续,但是明显感觉到在减少。
黑烟被大风吹卷着,慢慢散开,车阵和战场逐渐地出现在众人的视线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