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盯着我看:“接着说。”
我道:“行军打仗,虽有天分之说,然而历来也自有兵书军法之学,惜乎古来文章圣贤皆有其徒,开宗立派、述圣传道,兵书阵法之学,却依旧是各自体悟,未成宗派,倘若能仿文章诗词等学,于国子监中单立一学,为军学,学生皆如治经般习兵法、兵书,考校中式,则如儒生一般,授以军职,外放历练,朝廷查其优劣功过,优异者则更加意委培,莠劣者则予以罢斥,再按年纪分等收用,未来十年、三十、五十年之将帅皆有储备,则一旦国家有事,何愁无人可用?”
我所说的当然是理想状态,空以书本考察是不可能百分百培育出将领的,正如国子监中的人也未必就能个个都能成宰相一样,重点在于,专设军校培养人才,一则可给更多人机会,令学问不再为一家、一人所垄断,二则可促进理论交流,免得打仗等事,还只靠个人摸索,而无系统,三则是示天下重武之意。
方今文武尚不分家,打仗打得好,也能入朝为相,不像后世的几个朝代那样重文轻武,我不知这风气是什么时候开始转变的,然而若是能设一规范,早早地将“军事”这件事列为一项学问,说不定可以避免出现这样的风气。
我觉得母亲会同意我的想法,不单是因她登基后开设了武举,也不单是因设军校能增强她的权威、扶植效忠于她的将领,更因她是一位有作为的皇帝。
身为皇帝,天然地便能在青史留名,可留下的到底是怎样的名声却个个不同。母亲虽改元易代,形同开国之君,偏偏是以女主临朝,不但天然地便有些难以言说的劣势,后世之继承还是个老大难题。也正因此,我相信母亲比之男人,更愿意有些为后世所仿效的创举。
母亲坐直了身子,定定地看我:“你一向有些乱七八糟的想法,嘴上说得倒是新颖,真要去做,却还要列一条陈,细细呈奏,才知可不可行。”
我听这意思便知母亲已是意动,躬身道:“儿回去就上疏。”
母亲嗯了一声,半晌才道:“写一策论即可,不必特地上奏疏。”又看其他人:“唐休璟所奏之事,你们怎么看?”
贺娄氏道:“妾以为陛下圣明聪断,唐都督久历边陲,二位都以为此事可,便该是可。”
母亲轻轻点头,听婉儿道“它事妾或有进言,此事妾却未有深知,不敢妄议,敢请陛下宽限时候,容妾细想”,也以目光默许,目光一转,看向阿青,阿青倒也干脆:“妾听陛下的,无论此事好与不好,只要陛下说可,妾也就以为可。”
这三人的意思其实与高延福相去不远,只是各自叙述,却比他那□□的马屁听得顺耳多了,母亲面露微笑,最后看向崔明德,这小娘自我说话时便开始蹙眉思索,到现在眉头也没松开,被母亲看着,竟也没反应过来,还是贺娄氏推了她一下,方抬头向母亲道:“去岁独孤绍上疏言事,内中有边贸等项,妾自当时以后,颇有留心,方才公主又说,两国交战,打的是国力,而非简单的两军相争,妾亦深以为然,因此有些浅薄的想头,愿献一疏,试为陛下言之。”
母亲见我们的态度都非常之端正,微微颔首:“一时半会,的确是难为你们,给你三日时间,三日后各呈一论,为朕言之——此系禁中事,不必言之外朝。” 166阅读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