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安民听着刘胥对自己父亲的指责,面不改色,直到对方把话都说完了之后,他才说道:“家父可从未说过要助广陵王登基,家父说的是,会让让最合适登基的孝武皇帝的子嗣登上帝位。”
“哼,寡人是孝武皇帝唯一的儿子,难道不是最合适人选的吗?”广陵王用睥睨一切的眼神看着刘安民说道,仿佛下一刻就要将其生吞活剥了似的。
“那日在朝堂之上,家父已经推举了广陵王,百官也并没有异议,但是有一个郎官上书,称广陵王无德,不宜立为皇帝,这才给霍光留下了口实。”
“霍光这是……”刘胥脸上的表情更为扭曲,肚子里的污言秽语立刻就要喷薄出来了。
“霍光这是看得很准!”刘安民猛然提高了声音,这突然爆发出来的声音,将广陵王的声音都压了下去。
“尤其是这巫蛊之事,就是广陵王无德最好的证据,”刘安民接着说道,“天子虽然无理政经验,言行无状,但是这一个月来,在朝堂上进退有度,比广陵王要强上万倍,更不会行巫蛊之事。”
“家父说了,如今的天子,就是最适合大汉的天子,宗亲唯天子马首是瞻。”
“你……你怎么敢……”
“广陵王接诏。”刘安民对刘胥的愤怒丝毫不在意,他拿出了天子的诏书,缓缓展开。
“广陵王是想谋反吗?”刘安民对着站立不懂的刘胥说道,“来的时候,天子说了,如果你还承认是孝武皇帝的儿子,还承认自己是大汉的诸侯王,就应该跪下接诏。”
这不是商量的语气,而是命令的语气;这不仅代表着黄口小儿的言论,更代表着大汉帝国的集体意志。
在庞大的帝国前面,刘胥如同挡车的螳螂。
一旦刘胥拒绝,那么刘安民就会大手一挥,接着,殿外的材官就会冲进来,将刘胥一路押到长安,投入诏狱。广陵王宫,所有人也要引颈就戮。
刘胥咬着牙,但是最终还是在寝殿之中,跪了下来。
“广陵王胥,行为癫悖,不忠不孝,孝武皇帝在时,称其无德无能,恰逢孝昭皇帝崩殂,天子嗣位之时,竟于宫中行与楚地巫女勾结,行巫蛊之书,其心可诛,其行可杀……”
“朕念其乃孝武皇帝之子,乃朕之叔父,不忍严惩……特令幽于广陵王宫,反省自查,无诏不得离宫……”
“巫女李女须妖言惑众,杀!”
“广陵宫郎中令宿卫不严,杀!”
“广陵王傅未行教导之责,杀!”
“广陵王仆知而不报,杀!”
“广陵王郎官十五人未行劝诫之责,杀!”
……
刘安民毫无表情地念着,一颗颗人头就已经落在了地上。
刘胥有高祖血脉,自然动不得,但是这些属官就要杀个“人头滚滚”!
这寝殿之中,似乎已经散发出了一股血腥气……
名单很长,用了很久,刘安民才用平静冷漠的语气将诏书念完,跪在地上的刘胥浑身忍不住地颤抖。
不是庆幸,不是喜悦,而是深入骨头的恨。
可是,在大局已定,如今是怎么样都翻不过来了。
“广陵王刘胥,伱可要接诏?”
刘胥不能不接招,否则那沾血的诏书之上,就会多出更多的名字。
“臣……臣接诏……”
刘安民走到了刘胥的面前,隔着一步之远把诏书放在了刘胥的手上,然后就往后退去,他还是有些担心刘胥会做出鲁莽的行为。
但是还好,刘胥没有站起来做出什么过激的事情,甚至也没有抬头看刘安民。
这次,从长安来广陵的人很多,在长安的时候,宗正寺就和廷尉府把事情核对清楚了,诏书更是提前拟定好的。
刘安民的职责只是是传诏,至于其他的事情,自有广陵相、廷尉来做。
确定一切无事之后,刘安民才走出了大殿,他要立刻返回长安,为他的父亲在天子选妃封后之事上出谋划策——在出发的时候,刘德已经说了,一定要给霍光找一些麻烦。
刘安民走了,殿门被守在模门外的材官重新关上了。
屋外的雨下得更大了,接连不断的雨点砸在大殿的屋瓦上,发出噼里啪啦的声音。
如果是刘贺在此间,一定会说一句风雅的“大珠小珠落玉盘”,然后引来禹无忧一句淡淡的赞赏。
但是莽夫刘胥没有这样的雅兴,他站了起来,看了看手里那帛书。
没有片刻的犹豫,他就用一双能与熊虎搏杀的大手,将帛书的撕了个粉碎,扔得整个宫殿到处都是。
“刘贺小儿,刘德老儿,霍光老匹夫,寡人乃孝武皇帝之子,绝不会仍由你等如此侮辱的!”
殿外的材官们,忽然听到殿中传来了一声如同野兽嘶吼般的声音,他们人人侧目,但是却没有一人敢靠近。
一个多月来,他们早就知道这广陵王是个什么狂暴的德行了,此刻进去,无异于自寻死路。
广陵国的雨还在下着,恐怕很久不会停下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