宥州三个县现在是李师问率三千朔方军驻防,已被举荐为宥州刺史,治下主要有野辞氏、颇超氏、米擒氏三族,战后还剩下不到两万人口,其中妇孺老者占了一大半。
在章钺的有意促成,李师问一意劝说主持下,失去丈夫的党项妇女与立功的驻军士兵通婚,完全取缔族长与大小头人层层统治的部族模式,编入州县户籍,倒也解决了不少潜在的矛盾问题。宥州只是先偿试,而夏、银、绥三州,章钺也打算如此推行,让暂驻的各地军官来主持。
开春时节正是牛马开始长膘的时候,一个冬天尽吃干草,这时要放出来。现在战事结束,除李氏被族诛外,其余几族战俘被分批释放,驻军到处传令安民,各部族幸存的老弱人丁总算松了一口气。战死的都死了,统万城内就死了一半,那还能怎么着,可剩下的孤寡总还要活下去,有些牧民已经带着营帐和家小,赶着成群的马牛羊在附近放牧。
除夏州城无定河附近,沃野泊以南,乌水以北这一带无疑是夏绥四州水草最为肥美的地方,幸存的细封毕赞战前是驻守静德县,被朔方军李师问、薛处存俘虏后送到无定河大营审讯,被打得遍体鳞伤。
因为他是前族长细封毕辞的弟弟,有一定的影响力,加上兄长战死,但一对儿女却还在,候章那老头竟强留下了他的侄女细封珪月,还让他出面来安抚各族,并做个表率。
对此,细封毕赞自己也是自身难保,不愿意也不敢拒绝,虽然侄子细封赤思不满,可若是牺牲一个小娘换得部族的生存,这在细封毕赞看来,比什么都重要。因此半推半就也就答应了,他也得以释放,并赐还一些牛羊和财物。其他各部中,很多头人因为硬气不肯服软,结果就这样被打死了,部族牛羊马匹也全部没收。
细封家原本连族人带奴隶有两千帐,现在还剩不到一半,州城没有了,暂时被安置在契吴山以东的乌水北岸,牛马财产战前就被强征,现在连维持生计都难。据说四月开始要征调青壮筑新城,细封毕赞不得不赶紧准备,一回家就带着部族沿乌水河岸放牧。
眼见正啃着一点点草苗的羊群都瘦得皮包骨,细封毕赞心下一阵迷茫,现在李家没了,大伙儿也无处可去,只能是依附大周,据说明年开始要少量收税,这日子可怎么过下去。
忽听马蹄声响,一彪人马约三四百骑正向这边缓缓而行,一看就知道是官军,若索要牛羊可怎么办,细封毕赞有些担心,骑着马僵立在那儿,马鞭也低垂下去,不知该不该迎上去见礼。
“咦?居然就有人出来放牧了,出行前野外可是鬼影都不见一个,候章这老头办事还行……”骑马过来的正是从宥州返回的章钺,一路上都是荒芜人烟,自到沃野泊南下,渐渐有了生气。
“都快半个多月了,他总要做点事出来吧!”封乾厚点头微笑道。
“那个谁!你们是哪个部族的?是分到静德县的,还是云中州城的?”章钺勒马停下,远远招手问,夏州治下四个县,幸存的人口都要重新登记落户。
眼前的将军看起来气势不凡,不像是普通低级军官,细封毕赞这点眼色还是有的,连忙翻身下马,小跑上前恭身按胸为礼。
“免礼免礼!”章钺打算停留休息,见眼前羌人牧民还是按胸行礼,顿时皱眉不喜,现下正推行归化政策,施行移风易俗,章钺便跃下来马来,微笑着纠正道:“你们要明白,既然在大周的土地上讨生活,那就是一名周人,以后见了官员,或者自家族人,要行拱手礼,知道了么?”
“这……合适么?我们世世代代都是如此习俗,突然改了会不会冒犯神祗,恐怕族人也会有怨言……”细封毕赞可不傻,若连礼俗都改效中原汉礼,党项大白高人岂不是彻底灭亡了。
“怎么会呢?神灵只宠爱诚实的人,如果心中信奉神灵,那自然连礼节也不能含糊。李家虽为大周之臣,却朝三暮四,被神灵抛弃了,难道你们还要步他后尘。”
什么神灵,章钺信奉才怪,他一直是无神论者,现在不过是以胜利者的方式巧言令色。而失败的党项人,周军不赶尽杀绝他们就要谢天谢地了,谁敢有半句废话。(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