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八月的大梁,正是一年里天气最炎热的时候,外面是热浪滚滚,知了在庭院树梢枝头吱吱地叫个不停,吵得人心烦意乱。
章钺今天早朝后,难得地没有早早回家,坐在宣徽院左厢签押房内,翻阅历年宫内供奉官、三班内侍旧档名册,以及历朝各地新建节镇领取符节情况。
这些都是有存档的,也很有意思。五代以来,有点铁打的营盘流水的节帅一样,节镇变动一般只改节镇名号,但节帅调动十分频繁。其中,有些节帅引起了章钺的注意,如符彦卿,主要在山东各地调来调去,这一块在唐时都属于河北道,本朝以后,调镇邺都大名府至今,再也没挪窝。
还有如王景久镇关西,安审琦久镇河南、山东,药元福则每次改朝换代就被降职,然后再升节帅,显然没什么实际根基。其次如府州折氏、麟州杨氏则始终盘踞原地,朔方冯氏是自晋、汉以来有割据的意味,但自广顺三年会宁之战,冯继业自己作死而死,朔方现在也开始换帅了。
独有夏绥李彝殷,自唐末以来盘踞夏州,后唐时征讨失利,已渐逞坐大之势,只是近年大周在西北频频用兵,李彝殷在广顺三年会州北部对抗,显德元年欲支援太原刘氏,显德二年断绝交通,想对麟、府、胜三州用兵,各试探几次,见朝中态度强硬便放软了,近来比较低调。
党项八部虽是大患,但历代皇帝都是一力安抚,何况现在淮南战火未熄,用兵找不到借口不说,朝中也绝不愿再两线开战了。
章钺很是无奈,想下镇地方做点实事,根本找不到机会,皇帝不会再轻易放他出京,这几年窜升的确实太快,他才二十四岁就位列三师,这个“太尉”的加封,实在太拖累人了。
这时房门吱呀一声,李多寿走了进来,见章钺翻着手里的档案图册,聚精会神眼皮都没眨一下,顿时有点不知道该不该开口打扰。
“有事?”章钺淡淡问了一句,合上手里的线装本扔到一旁,抬起头靠向了高脚坐榻靠背。
“也没甚急事,宋娘子从南方回来了,上午到家吃了顿饭,下午就去了杨万那儿。”李多寿躬身回道。
“哦!一起去看看!”章钺点点头,顿时来了兴趣,赶紧将文件书册收起,装进身后的立柜中锁上,转身急匆匆出了宣徽院,让杨玄礼赶出马车,两人乘车到相国寺前的汴河大街,因为杨万主掌的行人司,新近搬到了这边。
相国寺这片坊区有条十字大街,把坊区分为了田字形的四大块,虽也称坊,但没有坊墙,只有大大小小的街巷。相国寺在西北角那块街区,离御街不远,因而店铺林立,人流众多,十分繁华热闹。
而杨万的办公驻地在东南这片街区的十字路口处,位置优越,是一家前后进占地十八亩的杨记绸缎庄,主要销售批卖南方的丝绸、蜀中产出的蜀锦、西北的棉布、棉衣,以及男女各种布料款式的成衣,自开业后生意就非常红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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