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雀虽是南方正神,领的确是守护之责,若当真枉杀了神脉贵胄,他也怕引火烧身,故而不再造次,退一步海阔天空:“好!今日我暂且先放过她,待将此事禀明老祖,再令行处置!”
说时迟,那时快,朱雀已飞身上天。
埋在鬼窟内的骨错,身体被坍塌的乱石压迫,用手中铁棍,着妖力辟出一道通道,因闻洞外芍药之言,动情之至,那空心锁噬心之痛骤然加剧,故而妖力骤然仅存一丝,所辟通道,仅容一人匍匐通过,他便在其间如蛇般蜿蜒蠕动前行,他的心,压抑而困顿。
那粼粼闪光的碎片,在乱石土砾中,穿梭依旧,向着他的棍棒聚敛,突然之间,铁棍化为灰烬,灰烬中泛出粼粼闪光的颗粒,颗粒又集结为碎片,与穿梭聚拢来的其他碎片,彼此相吸,重组,成了一道剑柄,正是湛泸剑柄。
原来,那洞中磷光碎片,便是散落的湛泸碎片,镇压了鬼宿十六年,今日因为荆芷兮经过,臂腕间的湛泸之殇,不小心触碰到了鬼窟结界,与洞内封印鬼宿的湛泸之力,彼此抵消,才让那鬼宿有机可乘,冲破结界,在被斩出真身之气时,又顺势附入了尚带魔靥的芷兮左臂之内。
骨错得知荆女果真是芷兮,空心锁噬心之痛骤然加剧千倍,妖力几乎丧失,那青龙感知不到狐族之力,也拱手辞去。
骨错不知二神已走,一心要出来救芷兮,他将那剑柄拿在手里,只轻轻一划,那鬼窟,便消失了踪影,他持剑撑地之时,已然身在花田之间。湛泸就是湛泸,即便只剩了一副断柄,排石倒土,依然信手拈来。
他举目四望,二位司星宿的两方护神已然杳无踪影,唯有芍药与地上昏迷的芷兮。骨错将那截断柄,掩在手心,向芍药施了一礼:“离与谢过芍药姑姑解救!”
芍药花神见他一副灰头土脸,用腕间的绫帕,轻轻掸着他衣领间的灰尘,心疼道:“都是湛泸之主了,还这般落魄…空心锁将你妖力噬尽了么,那青龙不请自走了。”
骨错用手轻轻止住了芍药的手,说道:“暂时噬尽了,还会再长的。姑姑放心。”
“也罢,妖力弱些,反少招些杀身之祸。”芍药道:“只是可怜你受这份噬心苦。”
“无妨,”骨错说着,三步并作两步跑到芷兮身边,但见她:身着素缟,青丝长发,油墨般散逸于宽松白衣之上,状若女鬼。只是,世间却未有过如此清丽脱俗之鬼魅。他俯身跪地,将她扶起,想为她疗伤,却无妖力可输。芍药看得出,芷兮只是昏迷了,并无碍,而骨错确已是遍体鳞伤,却还在想着救她。
“可以答应姑姑一件事么?”芍药看着骨错紧张芷兮的模样,心中布满心疼,她冲着他的背影喊道:“你得远离她。正邪不能相濡以沫!”
骨错不是看不到,芷兮身下的花草,在枯萎,而那枯萎,还在蔓延......
“何为正,何为邪?我自以为无愧天地,可是在世人眼中,不同样是离经叛道、诡诈阴险的狐妖么?与鬼魔之道,又有何益?”骨错含泪。
“你这里,种的不是花,全是你的心魔!”芍药无奈叹息:“你为何会生心,可否告诉我么?是与她有关的,对么?”
“如果有,”骨错答道:“那也是因为爱。”
“离与!你记住了,她是你爱不起的人!”芍药开始警告骨错:“她虽有半身仙骨神脉,却也有连娘娘那般仁慈之心都容不起的魔魄,况且,如今,她还着了鬼魂!你若一味偏执,只会与她同坠魔道!”
“姑姑,你之前不是也疼惜芷兮的么?”骨错回身,冲着芍药喊道:“她来这世间,除了受了些苦,从未做过伤天害理之事。为什么现在连你,都要对她另眼相看?”
“是,我是疼惜她,生有余罪、无辜受过,何止是我,娘娘、荼蘼,哪个不曾为她惋惜?”芍药道:“可是,孽就是孽!当年妖境容不下的,现在的神界,依然容不下。她必须要沥尽本心,才能攀上神坛,找回她原本的位置。只是,既然已经有了一个无辜受过的她,又何必再搭上一个无辜的你?”芍药眼中也盈满泪水。
“我会医好她。”他理解了芍药的苦衷,却不能远离芷兮。他抱起她,往古木荫墟里烟走去。
芍药望着他落寞的背影,摇头无奈,脚下的白芷,漫山遍野的白芷,尽皆枯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