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寅时便接到少典君命,困守未若和流民的两个结界牢,都已解禁。我等六界军士,也奉命退回青丘司军署。”那领头司军,揖手持剑向芷兮还礼。
‘他是守信的。’芷兮这样想着,忆起昨夜情形,此刻好不容易泛起的一点儿对他的感激,又被昨夜他的凶暴淹没了,兀自心伤‘真的,只是一场不堪的交易了。’
“听闻少典今日纳妃,大赦天下!”那司军,自己补充了一句,也不知是不是顺便找个人,便抱怨一下,为何如今士气低沉吧。
“哦,”芷兮听闻离与纳妃,不知所纳是谁,心中如扎了刺,‘你,果真变了么?这样的时候,纳妃?纳了几个?你这时候沉迷酒色,军士谁还提得起精神,为你卖命呢?’这思虑,很像感叹‘男人有权就变坏’。是失望么?还是悲伤?
六军着盔披甲,铿锵离开了。芷兮方回过神来,一个激灵:“不好,结界解了,那幽冥血?流民会不会,将未若生吞活剥了?!”
自由的代价,便是厮杀。离与设在未若和流民身上的结界,可以理解为圈禁,也可以理解为守护。如今,伴随着圈禁的解除,随之而来的,便是彼此的冤冤相报,又有谁,可以阻挡那些流民,将污血吃人的罪过,归到未若身上,然后就地寻仇呢?
芷兮到时,情形比她想象的,还要糟糕一些,因为,董阎,指鹿为马要陷害未若的董阎,听闻少典‘大赦天下’的消息后,露出了可怕狰狞的真面目,将他从冥府偷来的幽冥血污,更多得洒向手无寸铁的流民。
那些流民,没有了少典所设结界的保护,凡是沾到污血者,瞬间便被吞噬,连骨头都不剩,然后也化作了一滩血水。其余的见状,纷纷四处逃散,无奈污血如长眼睛的无形的怪物,四面八方,追杀流民。
芷兮之前担心流民厮杀未若,却没想到,他们也是会被董阎撕裂杀害的,不由得,又将那同情多情,转到了流民身上。
“离与,你难道就从未想过,你的冷漠,你的声色犬马,会将这些最弱的人,推入万劫不复么?”芷兮想救助那些流民,拿出浊灭,可是就连浊灭,都抵挡不住幽冥之血,她无力地,咒骂着离与。她却根本不知道,离与并非冷漠,而只是,被她,推入了另一种万劫不复。
“不要怪他,芷兮,”未若对芷兮说:“他只是不信我,他和所有别的人一样,以为这幽冥血,是我控制的。幽冥血,也的确是我冥府的罪责。”
到了这种时候,未若依旧,是就事论事的,他公平铁面无私的个性,随了父亲。说着,他割开自己的手腕脉搏,让自己体内的血,更多的流出,他的血,的确能中和幽冥血,只是,中和如此多的幽冥血,怕是他要放干他自己的血液了。
“不要----!”芷兮从自己的裙裾上,扯下一块布条,包在他手腕上,却遮不住那喷薄的血液。未若渐渐得,体力不支,昏迷倒地。芷兮将他,揽在怀里,手上,身上,全是血。
“我若死了,”未若用和着血的手,握住芷兮的手,哽咽地说:“你去找离与,他会善待你的。”
离与不能信未若,未若却死到临头都那么坚信离与是可托付的人,这,又是一种,什么样的兄弟情谊?
“我来迟了,”离与还是出现了。他,终归,放不下。血,包围着未若和芷兮,映衬着未若临终托孤般的话,如若盛放的蔷薇织就的红色纱帐嫁衣,扎得他的眼睛和心,生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