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无怪桓氏不察,委实是二皇子将这一局做得天衣无缝,从里到外把所有的路都给封死了,又有谁会想到这其中的关窍?仅仅是假十三娘与裴氏不太相像,也不可能成为怀疑的理由。
这般想来,三皇子在寿成殿当晚的言辞,从某种程度而言,实则就是这一局的真相。
秦素在心底冷冷一笑。
或许,这就是所谓的天意吧。
老天让她在阴谋开始之前醒来,从源头上破去了这一局,阿豆的失手、高翎的退败,从根本上便注定了,这一世,阿蒲绝不可能再度冒名顶替,成为桓氏嫡女。
她兀自想得出神,蓦觉身侧暗了暗,旋即手上便多了件东西。
她本能地垂目看去,便见在自己的手上,放着一本薄薄的册子。
那册子已然泛黄,纸页的边角卷了起来,装订的麻绳上也落了锈斑,带着陈旧的岁月的痕迹。
“这便是那份手记,蓁蓁看一看罢。许多答案,皆在此间。”桓子澄温声说道,站起身来,踱去了一旁。
秦素怔然地看着那本薄册,良久后,双手捧起,翻开了第一页。
纸页滑动的声音,敲碎了这湖畔的静谧,秦素垂下头。
呈现在眼前的字迹,挺秀且温润。
正是秦世章亲笔手书。
“忠良之后,流落乱世,悲乎哉、痛乎哉。愿以卑身护之,得天佑之。又,蓁蓁者,草木茂盛,如春光绚也。古人有云:‘巧笑倩兮,美目盼兮,素以为绚兮’,故,隐蓁蓁之名,以素素代之;隐桓氏之姓,以秦姓代之。此女,名秦素。”
秦素的手指微微地发着抖。
开篇第一页,便言明了她的出身。
难怪二皇子处心积虑地要拿到这本手记,这本薄册,的确是证明秦素来历的铁证。
她凝目看着那寥寥数语,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大雪时的空气,寒冷而薄透,渗入肺腑中时,带着冬日的寒冷,像是激着人清醒起来。
她慢慢地翻动着纸页,一个字一个字地往下看。
除了第一页写的内容有些多之外,这本手记中剩下的内容,却是简单得叫人讶然:
“六月初七,阿素第一次翻身,摔倒,大哭,得糖球遂喜。”
“十月初九,阿素初走路,共三步,得玉玲珑一枚。”
“正月十五,携素出门观傩仪,吓哭,返程熟睡,一觉到天明。”
“三月三,携素放纸鸢,被咬,长乳牙三颗。”
往下翻看,几乎全都是秦素的成长记事,她第一次叫阿母,第一次说完整的话,第一次独自睡觉,甚至包括她夜溺之事,那册子里都记得一清二楚。
秦素一点一点地看着这些文字,一些遥远的、几乎已然淡忘了的画面,便在这文字之间,慢慢地显现了出来。
是的,她还记得一些的。
纵然许多事她都忘了,但有那么一部分,她还能隐约地记得:
她被人负在背上,去花园里赏早开的蔷薇花,那人的背很宽、也很暖,就像是枕着一片阳光;
她在泥地上挖蚯蚓,被一个人强行拉走,手板落在掌心,有一点点的疼,她于是大哭了起来;
她被人抱在怀里去外头观灯、赏傩戏、听曲子,那人叫着她的名字,素素,素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