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被偷走时,桓子澄也就六七岁而已,他又懂得什么?
桓家的人找没找她,抑或是有没有尽全力找她,才只六七岁的桓子澄,只怕连置喙的余地都没有。
她又怎么能怪到他的头上呢?
要怪,也只能怪彼时掌家的桓氏族长以及她的生身父母,这些所谓的长辈们,并没将她当回事。
秦素的面上,渐渐泛起一个自嘲的笑。
她果然还不够心硬。
桓子澄不过是隐隐表现出了悔意,她立时就软了心肠。
简直无可救药。
秦素咧着嘴角,垂下了头。
“纵然蓁蓁不怪,可为兄却不能就此恕了自己的罪。”桓子澄的语声传来,不似方才情绪起伏,而是又恢复了平素的淡然:“从前,为兄一心想着拿下桓氏郎主之位,所思所虑者,皆是那些所谓的国事大事,却从不曾多去关注一下丢了的胞妹,甚至就连那假十三娘入府之后,为兄也从未多看过她一眼,就更想不到她有什么异常了。为兄……确实是做错了,错得厉害。”
他勾了勾唇,面色微寒:“如今想来,前世的桓氏惨遭大祸,这也许就是老天在施以惩罚,惩罚我桓氏不顾族中幼女受苦,对流落在外的族人不闻不问,只管自己安享富贵,委实愧对士族之名。我桓氏灭门,亦是……罪有应得。”
他这话说得极重,然听在秦素耳中,却让她心底里的那块坚冰,再度融化了几分。
望着裙裾上渐已消融的雪花,秦素再度轻叹了一口气。
如今提这些,又有什么意思呢?
她活过的那一生,到底也是真正地存在过了,哪怕她重活一回,那些黑暗泥泞的记忆,亦无法抹煞。
此时再来追究过往,除了叫人心里发堵之外,再无别的作用。
前世已然远去,她,是活在当下的。
至少此时此刻,她还好好地活着,活得尊严骄傲,似乎,也能够感受到点滴细微的温暖。
此念一起,秦素身上的气息,瞬间便软了下来。
桓子澄侧首看向她。
她依然垂着头,从他的角度看去,只能望见她一角秀美的下颌,柔弱、纤细,就像飘落湖面的轻雪,似一阵风来,就要化去。
桓子澄的心再度钝痛起来。
前世的这个冬天,她……应该已经被掳去隐堂了罢。
他有些恍惚地想着,负在身后的手不受控制地痉挛起来。
这样大雪的天,天气这样地冷,也不知,他前世的小妹妹是不是穿得暖,有没有一口饱饭吃?那些隐堂的人,又是如何对待她的?
桓子澄闭了闭眼,将手按向朱漆栏杆,指骨泛起青白,面容有瞬间的狞厉。
自知晓她的来处之后,他便再也没去问过李玄度关于隐堂的种种。
在旁人眼中看来,他这是另有打算,却唯有他自己才知道真正的原因。
他其实……是有一点害怕的。
害怕触及前世时,她的命运。
她的命运越残酷,他的自责便会越深。
尤其是在这一世,眼看着她一步步挣扎着走到了现在,那种自责之感就会越发强烈。